Bindo討論會: 艾蜜莉狄金生、正在長高、卡漫、王心心、王記食府

時間:2009.12.08 18:30
地點:北藝大舞蹈系203教室
紀錄、文字:I-Wen

稻草人現代舞蹈團,《我為美殉身-艾蜜莉。狄金生》

由於董怡芬是今天討論會中唯一在場的編舞者,所以會議一開始,大家就決定先開始討論怡芬的作品《我為美殉身》。怡芬首先說明這支舞蹈的創作,是由舞與詩的關係起始,對她而言是先有畫面,由詩作盡入畫面的聯想之中,先有影像,再透過舞蹈過程中的不斷練習,將每個片段串連起來,而怡芬也透過自己對艾蜜莉狄金生詩作的詮釋,發展三個人物之間的關係。「愛蜜莉狄金生」這個題目,其實是稻草人現代舞蹈團已經選定的題目,而一開始創作的初衷,其實是希望羅文瑾、董怡芬和孫佳瑩三位編舞家能一起合編這首舞,但在執行過程中,卻因為三位編舞者的看法太過分歧,所以最後就變成了三個各自創作的表述,如觀眾所看到的呈現。
  

對某些觀眾而言,「艾蜜莉狄金生」就像是一個知名的品牌,配合著舞團行銷策略的運用,如邀請鍾文音在誠品進行一連串講座等方式,讓人對舞作與艾蜜莉狄金生之間產生了期待,期待編舞者對艾蜜莉狄金生這樣的論述架構,能夠提供自己的詮釋觀點,進而豐富這場與文學相遇的饗宴。在舞作的第一個開場片段,投影在白色布幕上的詩句在女詩人溫柔的吟詩聲中,一字一字緩緩地浮現,這樣的畫面讓觀者很快地進入艾蜜莉狄金生的世界裡,但當女獨舞者開始做著神經質地、自溺而有些歇斯底裡的動作時,編舞家對女詩人的詮釋,似乎落入一種很淺很薄的陳述,艾蜜莉狄金生對文字寄託的深刻性,就在這樣淺薄的印像之中,被消抹了……

編舞者回應到,艾蜜莉狄金生只是開啟創作的來源,陪伴一開始的創作過程,但接著創作者已經離開這個命題,從艾蜜莉狄金生出發,然後離開,從她的詩出發,發展成為自己的舞,連結出新的篇章。但「離開」事實上也是一種關係,如何把每個轉折的關係當做訊息傳達出去,甚至讓觀眾可以接收到,或許是創作者必須要注意的部分,特別是當觀眾已經從演出節目單、宣傳的引領之下,進入某種脈絡或論述之中,面對創作者「離開這個命題」時,特別容易產生疏離感。
創作者試圖將艾蜜莉這個人的精神狀態,用舞蹈把人分裂出來,而這是用心的嘗試。對此怡芬回應,她希望在舞蹈中將個體跟群體的關係、時間與時間的切割和人格分裂的狀態進行討論,透過群體和個體間關係的建立,刻劃出因為群體而分裂出的艾蜜莉之狀態。

而在第一支舞最後的段落,羅文瑾把自己包起來,宛如雕像一般被抬走,搭配宗教性強烈的音樂,宛如聖母像一般的崇高與哀慟,如此相對應「我為美殉身」 這首艾蜜莉最著名的詩作,意象非常強烈。

在舞者的部分,有些舞者身體很柔,動作有著圓弧的曲線,而其他舞者的動作比較僵硬,這也造成了舞蹈質地上的不均質狀況,但編舞家也提到,好的編舞者就是要去應付各種不同的舞者,去鍛鍊和訓練舞者,畢竟舞者也是需要經驗。而怡芬也提到了扶植團隊經營的難處,必須要演出很多作品,在各種準備上經常 心有餘力不足,例如這次的演出服裝竟然一週前才出來等等。

另外舞作中第一段的結尾,收白色布條的時候,工作人員的出現方式讓人有些錯愕,產生一種結尾不乾不淨的感覺,而工作人員在第二段一開始沒關燈的狀況下搬沙發,好像有一種這就是所謂「後現代劇場」的疑惑,從一個角度去看,是強調了場上與場外的不同現實,也因此能突顯出劇場中艾蜜莉的舞台和觀眾現實世界之差異;但若從另一個角度切入,第一段沒有仔細處理的結束方式,其實也會干擾到觀眾進入第二段舞作的情緒。


心心南管樂坊,《霓裳羽衣》南管崑曲同台

五百年來第一次,將王心心和錢熠放在舞台上同時並置,是個可喜的嘗試,只是全不合在一起,沒有人負責將其好好整理就直接並置地放在舞台上,約略有種光怪陸離的感受,不曉得該如何放在一起。

演出中的每個細節,如果分開來看都非常的好,但是合在一起就有種混亂的感覺,如此看來一場演出的藝術總監或是製作人其實佔有非常重要、關鍵性的地位,必須要去協調、協商同時是處理整個合作場面的大調度,並將每個細節都妥貼完整的組合成一個協調兼容並蓄的畫面,除了溝通能力之外也需要對不同藝術媒介的深刻了解。但這五百年來的第一次,雖就現階段而言,似乎還是以沒有處理的並置方式呈現,但這樣的實驗精神是非常值得嘉許,只要有發展性就值得繼續嘗試。

演出中琵琶有聚光燈,效果很棒。而舞蹈與音樂的關聯性不夠高,僅是以類似梨園戲基本動作,用可愛的風格來呈現,讓人有些困惑舞者在作品中的功能為何。而崑曲的部分在座與會者多半不太了解,只是約略提到表現的方式是很東方主義式的歌劇式崑曲。在整個演出中內斂跟外放的並置其實是有趣的,論者提及樂器或許是有相同性,而唱腔的部分是可以被實驗的,這其實是藝術很好切入的合作方向,只是會牽涉到主體性的問題,若運用天上/人間兩種不同的表達方式來呈現,或許差異性是可以被合理化,當南管需要差異性角色時,崑曲就可以被放進來。

8213肢體舞蹈劇場,《卡漫1.0》

卡漫這個議題在其他藝術領域已經非常多人在玩了,例如視覺藝術的當代藝術館「虛擬的愛」、 戲劇類的「幽遊白書」演出等,可以從文化意象的角度深入去談,而孫梲泰在《卡漫》的文宣中提到DRY JOKE等,在舞作中也以懷舊的方式呈現,如小時候的卡漫,這些其實正好提供給觀者一個觀察從《電子》到《卡漫》的「反現代主義」劇場脈絡。

後現代主義中對現代主義的反動,有兩個不同的面向。第一種是「抗拒型」,例如嬉皮,有點類似為了反對而反對的概念,很古老的抵抗型,就是拒絕;而第二種是「反動型」,不是純粹的抗拒而已,而是有一些發展性,不是簡單的二元對立(好的相反就是惡這種邏輯)。而在這首舞蹈作品之中,編舞者的反現代主義,似乎是第一種類型,讓人反思的部分是,當四十年前就已經有嬉皮們在全然的唾棄消費時,四十年後的創作者面對同樣的問題,會用什麼樣的觀點,去賦予怎麼樣的不同意義?觀眾似乎不在只能滿足於只是提出問題和抗拒就好。

在《電子》之中可以看到非常反物質性的舞蹈劇場,只是令人疑惑的是,為何行銷全部都擁抱電子(e-dm. youtube)的快速便捷?既然無可避免,卻又批判,這樣就難免讓人產生不夠誠實的聯想,真正的後現代是藝術即生活,反對為藝術而藝術,但在這樣的作品與行銷策略之中,卻流露出些許矛盾。

另一例子是一月初即將有演出的黃蝶南天舞踏團,它們保有邊緣性的生活,專注探討社會議題,連獲頒台新獎都拒絕領獎,並且不接受任何政府的補助,這樣的態度令人懾服。

編舞者與評論者之間的詮釋問題

評論的態度是什麼?看到編舞者願意去做事情,評論者希望給對方建議,最終目標是希望對方繼續走下去。評論必須要針對不同的人來設計,給觀眾或編舞者,可以由發表媒介來做不同的區隔。多一點建設性,修辭的方式也必須要考慮到別人的感受,評論必須講出原因和支持論述的理由,而另一方面,創作者接收評論的詮釋方式,也是值得思索的議題。

Blog這個媒介到底算是私領域,還是公領域?兩者間有一個模糊地帶,在這樣的情況下在blog上產生的論述,有值得討論之處,但這也是一個非常大的命題,留待下次討論。


王嘉明,《王記食府》

聊作菜的餐飲節目,有如電美食節目的現場表演,是某種特別的經驗,對坐在前面可以與廚師互動的VIP包廂坐位觀眾而言,是很快樂的經驗。(編按:只是對坐最後一排什麼都看不到、互動不到的觀眾而言,很失落)
一個很中產階級的行銷活動(之後的場地要開餐廳,拿票卷來還可以免費送蛋糕),像是演藝明星要開餐館前的促銷,基本上很難定位到底是不是表演,有點像在賣名人作菜給你吃。如果純粹以表演煮菜這件事情,其實到夜市去看鐵板燒的表演,他們炒菜的「專業」手法,或許更值得研究。

讓人比較關注的是主演的兩人台詞一直吃螺絲,因為即興不代表不能排練,這牽涉到劇場道德的問題,畢竟是個售票的演出,在整個宣傳上,也讓人以為這是個演出,而不是個餐會而已,劇場的品質、位子分配都需要注意,練習時與其花了一堆成本訓練一批表演者來煮菜,為何不直接找廚師來煮呢?


驫舞劇場,《正在長高

很菁英式、中產階級的性質,優美、乾淨、純粹,動作玩得徹底,諸如快跌倒沒跌倒、撞得精力和外面演出很不一樣,跑步與摔倒的動作,非常有誠意。特別是對初次觀看驫舞劇場的觀眾而言,心情是澎湃震驚的,這樣創新的動作手法,流暢而純粹的動作,令人驚喜。
從《速度》、《骨》到《正在長高》,同樣的手法,找一個片段、合作、找新的動作。命題式思維,玩出不一樣的動作跟想像,同樣水平的表現手法,對某些觀眾而言,精力與力量的使用都是類似的,似乎沒有看見結構上思緒的安排,或在速度跟空間多一些突破。

但懷德等人的加入,似乎也改變了驫舞劇場的動作特質,變得比較有力量,過去黃翊和周書毅的身體,有種比女舞者還漂亮,還要更柔的特質,新舞者的加入有改變舞團的氣質。驫舞劇場之前曾和名樺做一些互動,同樣在動作探討膝蓋與軸關節的互動方式,不知道若驫舞劇場加入女生會如何呢?但普遍的看法認為,性別似乎不是目前應該被考慮的點,驫舞劇場玩”男性身體”,讓人聯想到 Ramsay Burt的The male dancer : bodies, spectacle, sexualities 書中對「被窺視」這件事情的探討,男性舞者成為被凝視的對象,成為男性身體奇觀。

在命題式作文的創作方式上,舞團有點像是「開發部」,創造出某種奇觀性的舞蹈動作,而這會讓人期待「應用部」的出現,例如某種景象可以被長期使用、發展屬於自己身體的技巧 (而非只是舞者自己身體本身可以使用)或是training system等,讓動作產生意義,可以有意識的被運用,例如太極導引在雲門成為被運用的系統,同時又能拿來敘事跟即興。否則在舞作中動作對人的影響力,並沒有被看到,實為可惜。

另外這也牽涉到在純肢體和肢體劇場 (關注肢體)中,動作的意義到底在哪裡?驫舞劇場就像擁有很強大的動作的資本能力,第一次看很棒,不過然後呢?若無法賦予技巧意義,那或許最後就成為很棒的技巧課示範,作為觀眾,這樣的劇場能不能繼續看下去? 另一個可以參考的例子是《妮娜物語》。編舞家作品的出發點很重要,究竟是為了要讓觀眾認同呢,還是要做一個作品讓自己覺得很開心,不同的選擇會造就出很不一樣的呈現結果,一齣售票表演,創作者還是要對觀眾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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