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新加坡華藝節】評新加坡華藝節《棺材太大洞太小》

作者:于善祿
站台:LULUSHARP

時間:2010年2月23日,週二20:00
地點:新加坡 濱海藝術中心小劇場
演出:新加坡華藝節《棺材太大洞小太小》
原著:郭寶崑
改編、導演:李邪
演員:吳惜愛、卓桂枝、鄭光輝、陳鳴闐
舞美設計、製作經理:林威劼
燈光設計:stage “LIVE” (Andy Lim)
音效設計:余思行
樂隊:能文森供應商、協心閣音樂社

這個劇本應該已經能夠列入新加坡經典級的劇本,我過去在臺灣也曾看過兩個不同版本的演出,一個是香港的資深劇場人李鎮洲在牿嶺街小劇場的演出,一個是澳門的黃栢豪在臺北藝術大學劇場藝術研究所就讀時依課程要求所做的演出,每個人都會這個經典劇本做點改編與重新詮釋,使其成為自己風格特色的作品,並賦予該劇本與時俱進、因地因人制宜的普遍性價值,這次在新加坡看李邪所改編導演的版本,也是這樣的走向。

演出現場佈置成喪禮儀式的情境,觀眾置身其中,多數坐在面對表演區的白色塑膠靠背椅,有些則是合坐在幾張圓桌周圍,桌上放有飲料和瓜子之類的食品,整個裝置以黑、白為主色調,夾帶些許的紅色,粧點一些喜氣,畢竟演出檔期還在農曆新年期間,都還沒過元宵呢!新加坡相對而言,是個比較保守的社會,所以這齣「棺材戲」,看在某些人眼裡總是有所忌諱,演員幾乎都不太讓家裡知道他們正在排練與演出這齣戲,新加坡的中文報紙《聯合早報》也在2010年2月6日的〈藝苑〉版,記者周文龍以(過年不避忌?棺材戲一票難求)為題,做了專題報導,倒是導演李邪說得好,棺材在中華文化裡頭,其實另外還有「升官發財」的吉祥意涵,根本毋需忌諱什麼,只是排戲期間,為求平安,她還是經常塞給演員們紅包。

原來的劇本是個獨角戲,這個版本則使用了四名演員(倘若連沒有台詞的四人樂隊和高階主管及其助理都算在內的話,則有十名),除了主角長孫(鄭光輝飾)之外,吳惜愛、卓桂枝、陳鳴闐分別飾演死者阿公的家屬和各種不同階級的殯儀主管,象徵行政官僚體系裡面,高低有分的科層制度,長孫為了阿公的棺材太大而墳場的個別單位的洞太小一事,得層層往上接觸不同層級且越來越高階的行政人員,但不管是哪一層級的行政人員,其依法辦事的漿糊腦袋總是沒有多大的變化,直到最後,長孫沒輒且無奈地聽從行政建議:將阿公的棺材送進焚化爐,偏偏到了焚化爐口又塞不進行了,這時高階主管的助理送來一把電鋸,其結果可想而知。

這個結局和原劇大不相同,原劇最後是高階主管想了一個折衷的方案:人家的棺材直放,但是阿公的棺材橫放,放進去了,而且還是一個人一個墳,並仍符合標準尺寸(是墳墓的標準尺寸,而非棺材的尺寸),該主管還因為這個人道考量的因應做法,獲得媒體廣大報導,且當選年度最有人道精神的傑出人物,諷刺至極!

今晚演出的版本,從戲一開始,就有挖路工程的音效傳入,在長孫的獨白裡頭也說到,近年連土葬墳墓的空間都越來越少,政府都以公權力介入,大量剷除,土地重新規劃,建設更多的公共建設,戲結束在越來越充盈貫耳的挖路工程音效當中。相較於原劇,雖然從土葬變為火葬,但行政官僚的僵化思維依舊,都市現代化發展和行政現代化管理,儼然就像螃蟹的兩隻巨螯,箝制了人性發展;特別是劇中加入的「拆除」元素,將舊建築不斷地拆除,只為建造更符合經濟利益的現代化建築,地方與人文的集體記憶也因而不斷模糊或消失,這不只是在新加坡如此,在我去過的幾座華人城市(香港、澳門、杭州、上海、北京、昆明等)均如此,臺北當然也不例外,差別可能只在速度的快慢,與人們是否有替代的記憶儲存方式,記錄下這些逐漸消逝的文化情感記憶。

在演後的交流座談中,有一位男性觀眾對於劇終所出現的一副對聯「一人一墳一個坑,無聲無息無紛爭」似乎有點介意,尤其是下聯,他似乎認為,「無聲無息無紛爭」好像是與行政體制或政治現實妥協了,這樣好嗎?一聽到這有關政治聯想與指涉的話題,在他還想做進一步詮釋時,導演李邪很快地就回以:「那是你的解讀與詮釋」,好像那是個充滿禁忌的問題!的確如此,每一個新加坡人的心裡似乎都有一個「佛地魔」,對於生活裡頭的政治現實,大家幾乎是心知肚明,卻又不太敢直接挑戰政治權威,或直搗政治禁忌,很像臺灣的戒嚴時期,每個人的頭腦裡,都有一個自動自發的思想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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