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 周力德
網站: Messenger’s Blog
最近寫完一個劇本，正在整理心緒。離開劇本後的日子變得奇特，因為一方面離開，另一方面又好像沒有離開，隨時隨地會想起劇本的一切。
好比與一個交往很久的朋友道別。這位朋友和自己共同生活了一段不短的時間，並且朝夕相處。在這段時間裡，生活圍繞著書桌與筆電，敲打著腦海裡浮現的字句，形成一個自我封閉的世界，走不出去而外面的人也走不進來，除了這位朋友以外，再也沒有其他人。而這位朋友，有時很親切、可愛，有時又變得像是敵人，處處在作對。就這樣折騰了許多時日，一切終於結束，但踏出封閉的世界後，外面變得有些異樣，不是因為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而是舉目所見，到處有那位朋友的影子。
例如，走在路上看到一名獨自逛街的女生，頓時浮現出女主角的名字；見到行人大熱天紛紛撐起遮陽傘，立即想到劇本的某個段落；聽見夏日的蟲鳴鳥叫，某句台詞自然而然的脫口而出；相關的歌曲、音樂更是沾不得，只要一聽到，馬上會被吸進那個已然離開的世界，如同一頭栽進一個巨大的漩渦，很難爬上岸。這不禁令人想起「睹物思情」，但後來發現這四字仍形容得不夠貼切，因為有許多時候，不睹物也思情。例如坐在火車上，對著窗外放空腦袋，忽然會冒出一兩 個劇中場景，佔據了念頭，而這當下，姑且稱之為「油然而生」吧。
日子終究不能這樣下去。劇本不但要離開，更要放下，而放下，不只意味著放在一旁，更要從心頭上放下。除了提醒自己去迎接下一階段的生活，時間亦是很好的解藥。劇本寫完後的一星期，隨著每一次的睡醒，與這位朋友的關係也就更沖淡了些，與剛寫完的前幾日相較之下，現在的狀況「正常」得多。這時，不免又想嘀咕自己幾句：「寫的時候不好好寫，等寫完了以後才在那裡左思右想，斷不了念頭。」是呀，離開劇本以後，總會忽然在某一刻想起：「應該這樣寫才對，當時沒想到！」只能說，如果有不滿意處，等將來二稿、三稿時再做調整吧。
預計四月寫完的劇本拖到了五月底。寫劇本最困難的地方，在於自知該寫些什麼與不寫什麼。腦子裡想寫的，總比實際寫出來的，要多得多，反過來說，劇本可能只寫出了心思中的某些或者很少的部分。想要將劇本帶領到自己計畫的方向上，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不算是新鮮事然而一旦經驗起來總令人感到新奇：筆下的人物會帶領著寫作者，通往一條意想不到的路。這麼說來可能有些詭異，人物難道不是寫作者所虛構、所創造出來的嗎？怎會不受控制、反客為主？這點真不好回答，但，如果說創作有一種難以言說的神祕，那麼，這就是了。
由於這種神祕的經驗，我又想起這位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