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遺忘他者的時代

文字: 薛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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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日,法務部再度執行死刑以後,有人調侃廢死聯盟,「死的又不是他們的家人,他們哪裡會有感覺」,六名囚犯從此消失於這個世界,日後人們若再次記憶起他們,不會是因為他們的相貌,不會是因為他們曾經像我們一樣深深愛過某一個人,他們被提用的價值將只是政府「再度」執行死刑的過去證明,偽公權力的附屬品。

他者哪。在他們將死之刻,他們的生命被扁平化,像是一袋袋廢棄物被輾碎,送入掩埋場。文明得以保持整潔。

許多年以後,我才意識到,有些戲是為他者而做的,他者是不在場的第三人。那樣的戲劇現場,是另外一座祭壇,演員為著第三人說話,觀眾聆聽而且觀看,或許有人開始發現第三人似乎就在現場,雖然不會有人看得見他。第三人並不取代演員,他就是他自己。他的肉體不在,卻如影隨行。
不在場的第三人,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是每個人內心的影,也許只有在一個人真正靜下來的時候,才能感受到他們始終存在,未曾遠離。他們有憤怒,有歡愉,有恨,有愛,如同我們每一個人。甚而,他們是我們深層情感的來源,其實雙方彼此需要,只是我們習慣往外窺探,不向內觀看;只是我們安於追求和諧,不願意承認,避免衝突就是避免和諧。

他 者哪。那些廢棄的生命,是為了讓這個世界創造禁忌,並且維持禁忌的權威,任何的逾越都在這個世界的意料之中,禁忌的權威因而更加彰顯。禁忌成了立體,生命淪為平面。矛盾地是,卻也是在這一刻,劇場得以抹上祭壇般的意義,在活存與死亡之間的交界,在醒來與沉睡之間的轉樞,撿拾碎落的斷片殘簡;在永遠不足的時間裡,嘗試拼組完全。祭悼他者,撫慰自身。

這是一個遺忘他者的時代,所以我們必須記得。

※刊於柳春春劇社x小劇場學校《刑場》場刊(20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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