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劇子禪風新武俠《越》

文字: 于善祿
網站: LULUSHARP

時間:2014年3月8日,週六14:30
地點:大稻埕戲苑

久未到大稻埕戲苑看演出,從滿滿的觀眾人潮和致贈的祝慶花圈看來,這裡已經成功地被經營成傳統戲曲及曲藝的主要表演場館了;倘若要說有什麼缺點的話,那大概就是它座落在永樂市場大樓的九樓,上下戲院不甚方便,幾乎都得倚靠那幾座電梯(這點和水源劇場一樣),一座一趟頂多搭載十名觀眾,進出劇場都得花費一番工夫,萬一有個什麼意外事故發生,人群不易迅速地疏散,這倒是挺危險的!我下意識裡不常來這裡看演出,除了傳統戲曲及曲藝並非我主要關注的表演術之外(畢竟那真的不是我的專業),我想這個場地空間與安全動線的違和感,應該是很大的原因吧!

元和劇子雖然是個成立不久的戲劇團體,不過核心團員李珞晴和林朝緒,都可算是歌仔戲界和京劇界表演經驗豐富的劇場表演工作者;該團的創團戲《楊老五與小泡菜》我沒看過,今天所看的《越》是該團的第二號作品。

剛入座,往舞台方向望去,就立刻看到一個偌大的「越」字投映在黑色紗幕上,初看還不太清楚這字和戲的主題如何釦合,似乎有點禪意。的確,這齣戲的故事內容有些曲折,有賭徒的貪婪,有神棍的權慾與偽善,但也有尊師重道與克盡孝道,儼然是一齣道地的道德勸善劇;再加上序曲及尾聲都有該戲的藝術顧問弘聖師父上人現身╱聲梵唱,尤其在最後的冗長謝幕中,弘聖還趁機講了一大段藝術與禪意的說教說詞,使劇場頓時成了道場,讓整個製作更像是齣宗教劇。

說實話,整個氣氛讓人坐立難安與不耐,尤其是前後兩段弘聖的梵唱,穿著黃金袈裟,再打上聚光燈,簡直就是自我神聖化了,矯揉造作,看了非常受不了;如果只在幕後唱,將舞台仍留給戲,或做些雲淡風輕的畫面,營造更多的禪意空間與想像,而不是直接塞給觀眾一個梵唱上人,禪的意境與層次盡失,令人倒盡胃口。希望這位上人只是這次製作的藝術顧問,而非元和劇子每一齣戲的藝術顧問,因為那將很快地將該團的創作廣度侷限在非常狹隘的縫隙之中,就非常可惜了。我看到該團的部分簡介文字:「元和劇子以製作具有教育意境和心靈洗滌能量的演出為創團宗旨……」,有點讓人擔心了。

看得出來這個製作想要嘗試很多新元素,但總體而言,我只能說,太過貪心,實驗的元素之間彼此削弱了能量,而且紕漏百出,不流暢之外,還頗多令人擔心之處。文武場少卻了傳統歌仔戲的熱鬧敲打,改以洞簫、非洲鼓等樂器為主,聽覺上的確有些新鮮感,但卻幾乎灌滿了整齣戲的進行,不免也增加了聽覺的負擔。另一個較大的問題則是戲劇語言的配置,對白非常口語化,但卻經常幾近囉嗦與瑣碎,相對而言,唱白卻又過於文雅,而且禪式語言處處,不著邊際,虛無縹緲,有時甚至不知所元;角色性格與唱白措詞其實並不太搭。

唯一覺得語言最靈動之處,是趙美齡所飾演的母親和鄰人婦女的一段半即興對罵,趙美齡順著角色性格與當下戲劇情境的發揮,連珠炮似地罵了一長串,幾乎是演活戲的功力了,可說是全戲的最大亮點。說到底,資深且舞台經驗豐富的演員往台上一站,舉手投足就是穩,就是有戲,就是好看,我大部分的掌聲幾乎都是給她的。

以「可可堂街舞團隊」和李珞晴學生所組成的「黑臉」群眾演員,完全包辦了主要角色之外的所有角色,基本上完成其功能特性,但實在是表演經驗不足之故,許多台詞說得都不怎麼到位。

場面調度介於寫實與抽象之間的尷尬,我在想的是,寧願回歸傳統戲曲最精煉的一桌二椅,能夠運用得好,再做些變化就好,而不要為了創新、實驗,卻讓戲的流動斷裂、粉碎,消化不小現代劇場的場面調度,卻又要硬使,不靠譜。

我最怕遇上劇場變成道場的演出,沒想到今天就碰上了。據聞近些年的歌仔戲作品經常與宗教有關,大概是深感政局與社會的紊亂,想要透過戲劇演出來教化人心與匡正風氣吧!再加上傳統戲曲界歷來都有戲迷追星喝采的習慣作風,只要捧的角兒登場亮相,或稍微有點表現,就會有熱情的戲迷在台下大力鼓掌與大聲喝采,這點無可厚非;只是今天的演員表現真的有達到理應喝采的程度了嗎?我仍有點懷疑。

這是一群有心想在傳統戲曲的表現手法上做些改變和實驗的年輕人,這樣的意念與企圖當然是值得鼓勵的,對於正處於這個階段的實驗而言,或許都該予以鼓勵。然而,正因如此,我才更應該寫出直言無諱的觀感與評語,對於弘聖上人的信眾和劇團的戲迷而言,肯定是刺話連連,逆耳不斷,滿心不舒服或不服。

《越》結束之後的冗長謝幕中,仍有感人之處,當趙美齡說出她和李珞晴的師生情誼,那種現實中的尊師重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在現代社會中,已是彌足珍貴,感人肺腑,值得記上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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