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心聲:怎麼還是虧損?

文字: 周力德
網站: 文化部log

前幾天和會計碰面,她看見我整理的背包客劇團2014年收支表大吃一驚:「票房不是很好嗎?怎麼還是虧損?」

先交代一下背景。秉持著一年一齣的創團精神,去年背包客劇團推出第2號作品《一個人的旅行》,於十一月中旬在台北市牯嶺街小劇場發表。或許是主打單身,又破天荒的推出「一個人」購票優惠,觀眾以秋風掃落葉之姿,掃光了早鳥票450元,創下本團「早鳥階段即售罄」的紀錄,於是決定加演一場,讓精心設計的「480元單身方案」有票可買。這些看似風光的表象之下其實潛藏著一個危機:我們的票價結構只有450480兩種,與最初的定價600元有一段距離。

票房結算下來,演出五場賣了十九萬多,再加上台北市政府文化局的補助款十八萬整,收入一共三十七萬多,但在支出上卻遠遠超過這個數目。聽了我的說明,會計很耐心地算了算,得出兩個結論:第一,如果支出不變而希望打平,那麼每張票的平均價格應是625元;第二,減少開支、壓低成本,開源有限,只好節流。

節流?攤開收支表,真不知哪一筆能省。該給工作人員的設計費、執行費,一毛不能少(而且他們多半慷慨的接受了不算慷慨的酬勞);牯嶺街的場租從前一年的三萬九一下子漲到四萬八,而各個排練場的租金,各有規定,須按時段付費;舞台、燈光、服裝的各項支出,每一筆都牽涉到設計者如何落實他們的設計概念,而我相信他們已盡力考慮購料的必要性,以控制成本;還有,委託代售的兩廳院售票系統的佣金,也不可能刪掉……一切的一切,使我不禁自問:「難道這個只有五個演員的劇本,表演人數還要更少?基本上已屬空台的場景,仍嫌不夠簡化?」我不由得陷入一個幾乎困擾著所有創作者的老問題:「為什麼我們總屈服於現實而必須在創作上妥協?為什麼讓步的總是我們?」

或許我能就個人的實際經驗提出一些看法。第一,場租確實變貴。牯嶺街實驗劇場的一週租金漲了九千;華山文創園區最便宜的果酒禮堂,電價一度八元漲至十元;松山文創園區的藝文優惠價」最便宜的倉庫一天要價兩萬;一旁的誠品松菸店的表演廳,一天高達四萬二,提供給非營利單位」。於是,負擔不起龐大租金的表演團體只好在有限的場館做選擇,每年時間一到就拼命地搶檔期,深怕落於人後,使部分的熱門場地一下子就排滿了表演節目。看見如此爭先恐後,我不知這是不是政府所樂見的「表演藝術蓬勃發展」,因而忽略了對租金漲幅合理性的檢討。

說到此,先岔個題。就在昨日下午,我首度登上101辦公大樓的第51(又換卡、又轉梯的,活像劉姥姥進大觀園),與遠智證券的孫小姐相約。她是個表演藝術愛好者,近來迷上舞台劇,閒暇時也參與綠光劇團舉辦的課程,深知表演團體覓地不易,於是打算開放公司內的幾個辦公空間,作為藝文團體辦講座、活動、讀書會之用。她十分健談,我們相談甚歡,臨走前我特別向她表明今天來到這裡的主要用意,是為了支持她的這份善念,感謝她的好意與熱情。台灣社會總是不乏有心人士一如孫小姐,在能力範圍內為藝文環境做出更多的貢獻,令人在寒冬中感到無比溫暖。

相較於民間的暖流,政府往往是冷冰冰的。挑明了講(也是回到主題的第二點),它不重視原創。沒錯,它一天到晚呼籲多元,卻忽略多元根基於原創力。一個人的旅行獲得十八萬補助雖令人羨慕,但這筆錢與當初提報的預算相去甚遠,而對於這筆十八萬,我們一方面感謝審查委員,一方面也思忖誰能真正重視一個作品的原創價值。是的,我很負責地說,一個人的旅行》不是改編作品──既非改編自國外經典、亦非出於其他文類諸如小說、散文──這齣戲是紮紮實實的、反映台灣人生活的,原創劇本(我想將這四個字放大加粗體)。這並不是說改編不好(話不能這麼說),因為改編也有改編的難度,改編也有改編的好,優秀的改編作品也比比皆是,但,就創作的定義而言,改編是「有中生有」,原創是「無中生有」,在程度上自是不同。不容諱言地,有些團隊致力於原創,但有些沒有,而政府在獎勵、補助「文創」時是否該思考:如果將所有原創的、改編的、非原創的作品全部放在一起進行篩選與評比,那麼長久下來還有多少創作者願意嘗試、開拓、付出心力的從事原創?講得實際些,這筆帳怎麼算都划不來吧。

中央和地方政府口徑一致的要傾聽民意。以上就是基層的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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