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生.梵谷》

作者:威智

演出名稱:《文生.梵谷》
演出團體: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
演出日期:2006/09/24
演出地點:敦南諴品B2藝文空間

誠品敦南店每年約九、十月都固定會舉辦戲劇節,邀請三位劇場導演針對一大主題製作展演作品,而今年的戲劇節《3×3協奏曲》則是以畫家為主題。首齣作品是由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導演王嘉明所編導之《文生.梵谷》。

《文生.梵谷》乃非線性敘事作品,為便於討論,不妨直接看一下節目冊的劇情簡介:

I. 諴品講堂:從他出生前一年,他同名同姓早夭的哥哥開始,經過幾段影響他甚深的戀情、從他獻身宗教到完全遺棄宗教,投入繪畫狂熱的生活轉折。
II. 梵谷與席恩:他與他一生中唯一同居過的女人的時期。
III. 文化品味:一段騎摩托車賞梵谷的郊遊經歷。
IV. 梵谷與高更:他和他弟弟、他與高更的關係和他的經濟生活。
V. 自畫像:最後不斷進出療養院,一直到自殺的日子。

由上看來《文生.梵谷》雖按照梵谷的生命歷程走,但實際觀看的感受卻不同於一般刻畫人物的戲劇。本劇中大量引用梵谷的書信內文,加上畫作幻燈片,同時演員所扮演的角色不斷在自我、敘事者與梵谷中切換,戲裡又穿插為數不少的舞蹈,演來是熱鬧非凡。

據導演自己的說法,本劇是以「共嗚」為命題,以「反劇場美學」為出發點。談到劇場美學,定義可說是百家爭嗚,各有巧妙不同,導演所指為何?從他的說明中推 論,其所謂劇場美學,應是劇場中觀眾所習以為常的「慣性思考」。導演給了個例子,本劇場景設在一機車行中,先不論機車行與梵谷的關聯性何在,大多觀眾看到 滿牆的工具與併排整齊的機車,一定暗自期待著,演員和此空間會產生何種互動。然而,什麼互動都沒有。演員並沒有用到機車,就連第三大段戲,文化品味中騎車 出遊的戲,用的是虛擬、演員自己表演的機車。為什麼要反慣性思考,於此涉及共嗚一事。何謂共嗚?導演沒有仔細說明,在筆者自己解讀,是種由觀看者自身感受 所引起的,對於眼前之物的認同感。一首歌、一幅畫、一首詩都能引發人們不同的感受,不論這感受是奠基於理性經歷,或是根源於感性領會,一旦觀者被眼前東西 挑起某種感受,再藉由此感受產生喜怒哀樂等種種情緒,觀者即會對眼前之物產生某程度的認同感,意即共嗚。換言之,共嗚源於一種情緒的氛圍。為了引起共嗚, 就先要去除掉慣性思考,不去做任何價值判斷,而是「感受」自己眼前所見之物。所以,導演選用機車行,並非出於思考的價值判斷,而是將舞台等同於畫作的,強 調這種靜止的空間關係,而讓觀眾的專注力,回歸到演員表演和表演文本本身,意識這種觀看的感覺,就如同意識梵谷本身。

簡單來說,導演強調 純粹觀看的「行為」而非其意意義。但劇場的本身就是表演者與觀看者的互動關係,沒有觀眾看,就不可能演戲,所以導演要強調的觀看為何?在此導演並無特定的 觀點。在舞台上,有演員各自的獨舞、有一連串剖析內心的獨白,更不用論各式的團體舞蹈、角色切換;當然,還有梵谷精彩而瘋狂的生活。在此或野i以參見沙特 的見解:「具有普遍性的不是人物性格而是人們在其中發現自我的情境。」重要的是觀眾自我,所以導演沒有預設觀點,意即其想討論的主題,而是希望觀眾用心 看,但到看到了什麼,乃由觀眾自己決定,只要能引起「共嗚」即可。然而,觀眾看到了什麼是否真的不重要?在本劇中引起共嗚的素材可分為兩大類:一是梵谷生 平;二是演員的表演。在梵谷生平中,導演挑了梵谷的生平重點事蹟作呈現,並以劇場技巧施加程度不一的解構。所以,觀眾獲得共嗚主要基於「事件」;而演員的 表演中,雖然皆以梵谷為基形,但主要卻是表演技巧的展現,個人獨舞、獨白等皆是如此,已非與梵谷絕對相關。筆者的疑問是:這些東西之於梵谷的意義何在,之 於觀眾的意義又何在?觀眾或是為梵谷的特殊生活所感動,或是為表演技巧所感動,不論是何者,簡單說,仍是為傳統劇場的素材本身所感動,而不是為導演的觀點 所觸動,意即導演出於何種思維和情感對素材以加組合與如何組合。因此在本劇中,觀眾幾近是被強做觀看的動作,但看到的東西,卻又跟一般的劇場呈現無啥大異 同,幾乎看不到導演對梵谷的思考。當然,可以用一種弔詭的說法:這個作品本身就是導演對梵谷的思考,對本文立論做出反駁。但就算觀眾可以不抱期待(或預設 立場)走進劇場,卻不等於觀眾不會對眼前之物做思考,而要回答題目總要有題目,本劇中找不到題目,導演請觀眾自定題目。於是,觀眾看到什麼就是什麼,形而 上的共嗚被化約成為繁瑣的生平簡介與劇場表演,難道這不是又跳回了導演本身所想反抗的劇場美學?

簡言之,本劇以融合大量的素材,意圖以反 對劇場美學為呈現風格,但導演自身過於抽離作品,導演的思緒過於隱晦,便得本劇所有素材缺少了導演觀點的統攝,成了無政府狀態,無法營造出戲劇表演的張 力,或釵b某些時刻,觀眾能基於自己對梵谷的背景知識與敏銳神經,得以和導演的思緒心神領會,例如理解機車行的用意,但絕大多數的情況,觀眾的共嗚源於眼前素材,而非導演意念。其實,不需要刻意在劇場中談劇場美學這種抽象概念,劇場也不應該是形而上的玄學,觀眾也不見得是需要被強迫觀看,換個角度來說,觀眾的本來就具備批判性與敏銳度,但需要創作者的論點做為討論的出發點,若創作者小心翼翼將自己論點藏於大量的符號底下,觀眾難以切入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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