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布的十二月,很不布的台灣劇場

薛西
在你說喂之前
台北的十二月很布雷希特,同時又很不布雷希特(以下簡稱「布」)。

很布的是,有兩個劇團都要搬演他的劇作,分為差事劇團《敗金歌劇》(改自《三便士歌劇》)、瘋狂劇場《高加索灰闌記》(改自《高加索灰闌記》)。改編布雷希特這份「差事」,的確是有點「瘋狂」,布的角色、小道具眾多,篇幅又落落長,裡面又充滿意識型態與辨證企圖,在轉化的策略以及導演功課上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以現今台灣劇場的個體經濟/人事規格、市場效果來說,搬演布兄的作品更是吃力不討好。

很不布的是,布兄除了是位戲劇專長(身兼劇作家、導演、戲劇評論及理論家),他也是位詩人、小說家,兩者(文學/戲劇)往往互相補充,但我們卻只在戲劇上認識他、出版他的戲劇著作,甚至在戲劇上我們也從來沒有好好對待他,只是安給他一個「疏離化(陌生化)」、「史詩劇場/辨證劇場」的名分。說實話,給他這樣一個名分,恐怕只是讓我們陌生他(好吧,如果能夠「陌生」他,他天上有知應該也滿高興的),而非理解他。自然,布兄在台灣不紅(或說紅得不完全),和整個台灣的社會脈落、政治發展也有關。

布兄有兩個地方最讓我印象深刻,一是他曾說「一份鮮美的牛肉湯與人道主義是極為相配的」,這句話所展示的立場、所顯示的辯證層,反覆出現在他有限時間的人生與作品中。另一個是1928年有人問他哪本書給他印象最深,他回答「聖經」。吸引他的並非聖經教義,而是裡面充滿了引人入勝的故事及路德《聖經》的精采德譯。甚至在15歲時,他寫作了一個劇本,就叫《聖經》。

然而,在這個時候重探布兄的劇作格外有意思。我的著眼點並不在於他的所謂「陌生化」、「辨證劇場」之類的美學出場,而是他的戲劇以及人生蘊藏的一種「人文批判」精神的重新上傳。

另者,最近有意識地(但是以一種不甚勤勞的頻率),一方面借出幾期過往的表演藝術雜誌,另方面搜集極為有限的關於台灣劇場的書籍,並而不斷感受到台灣的劇場的弱勢,總是希望能夠找出什麼訊息,希望找出什麼「非劇場不可」的理由。然後,看見了布兄的一番忠言:人們不是為了要了解有人在挨餓才去戲院看戲的。人們必須知道他們缺少什麼,是些什麼樣的東西以及如何才能搞到這些東西。

劇場之所以存在,有一部分不正是因為表達了人們缺少的什麼?可是,現在很多的劇場連自己需要什麼都不知道了,連社會(社會「不等於」市場)都不去試圖理解了,又如何能夠搞來需要的什麼呢?相對於影像的巨大傳播能力、音樂的高潮不退,劇場還能找到什麼出路呢?

布兄已經離開了整整50年了,我們不曾好好對待他。

【演出資訊】
瘋狂劇場‧高加索灰闌記
差事劇團‧敗金歌劇

【參考書籍】
1、布雷希特(Bertolt Brecht),丁揚忠等譯,布雷希特論戲劇,中國戲劇出版社,1990年。
2、布雷希特(Bertolt Brecht),彭鏡禧、鄭芳雄譯,四川好人、高加索灰闌記,聯經出版社,2005年。
3、克勞斯‧佛克爾(Klaus Volker),李建鳴譯,布雷希特傳,人間出版社,198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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