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英美學 ──《變幻 痂殼城》

作者:Weichi
新聞台:戲子雜記
演出名稱:《變幻 痂殼城》
演出團體:台灣【海筆子】
演出日期:2007/04/19
演出地點:空地

帳篷劇《變幻 痂殼城》日前於古亭捷運站附近的一場空地上演了兩個週末,頗受好評。親自觀看的感覺,可以理解為何《變幻 痂殼城》如此受歡迎,它的確深具玩味空間。

《變幻 痂殼城》故事有兩條主線:一條是不明少年「多數」流浪至痂殼城要尋找一條與他同名的豬,過程中遇見數位行徑特殊的痂殼城居民;另一條是怪異博士「天鼠」對意外受傷的痂殼城城主「痂殼」所做的操控實驗。最後,痂殼中槍離去生死不明,痂殼城遭強制拆除,眾居民則聚集面對不明的未來。
本劇文本有強烈的現實針對性,以樂生事件為主要的影射對象。頹圮且瀕臨拆除的城市,各式外表怪異的居民,交談當中對城市開發、人類爭鬥的諷刺,都與樂生的情況有所呼應。再放大來說,一段段暖味不明又缺乏劇情的寓言式對話和獨白,意圖對資本主義底下人心的貪婪作強型控訴。都市的開發與力求繁榮的人類似乎都成了人心貪婪的他者,壓迫著少數。創作者的態度與為樂生抗爭的學生組織站在同一線上,極力為這些被邊緣化的居民發聲,企圖替他們尋找一塊樂土,可惜書寫上過於片面,僅訴諸於口頭文字的陳述,幾乎是種惡人必會自我毀滅的因果報應論。樂生事件真的那麼單純是弱勢與強權的對抗,是善良與貪婪的互食嗎?有沒有可能更深入的論述?

不管有沒有可能,文本的抗爭性已被戲劇性遜L。

《變幻 痂殼城》的表演採用了日本鈴木方法,兩位來自日本的表演者以及部分台灣演員藉由此表演法展現出強大的身體能量與情感張力,為缺乏戲劇性的文本增色不少。單面觀看的舞台藉由多區位的運用和中央的旋轉小舞台豐富了整體視覺上的變化,火燄及舞踏的運用亦為本劇增添了一些儀性式的氣息。然而這些為營造戲劇性而設的效果卻也是一種雙面刃。文本的高度寓言性與跳躍的邏輯使其呈現一種夢境般的美感,卻也使得它與所想要同在的庶民漸行漸遠。直接從台詞迸發的針貶成了一種菁英分子式的憂國憂民,讓人難以消化。就在此時,充滿戲劇性的表演與舞台效果恰好成了觀眾情感寄託的對象。感動人的,是演員奮力的表演,是舞台效果所呈造出來的儀式性,但這些元素是劇場手法,與文本所要諷刺的現實毫不相干,觀眾不會因為表演或舞台的出色而接收台詞裡頭的抨擊字句。

重點不在於諷刺不好,而是方式不妥,用演的絕對比用講的直接。本劇的批判性主要建立在台詞之上,演出則是全然的戲劇性考量,兩者幾無交集。唯一戲劇手法與現實批判有所直接連結之處是在劇末表演的一段舞踏,演員扭曲的姿態正好成了資本主義底下萎靡人心的體現。但有多少台灣一般民眾對舞踏的美學有基本概念,而能了解這種晦澀的隱喻?若不能了解舞踏的意涵,就只能將它視為一種戲劇性手法,而無從接收其與現實重疊之處。

《變幻 痂殼城》由菁英分子的視角出發,意圖為弱勢/庶民發聲,但高度寓言的文本卻恰好背道而馳,贏得人心的是其「平易近人」的戲劇效果。就觀眾在為本劇高度喝采的同時,弱勢已漸漸被淡忘,取代而之是拿著火把等著迎向未來的演員/多數,是一種願景。

戲劇性絕對是劇場表演不可或缺的元素,吊詭的是,戲劇性有時反而無益於表達主旨。《變幻 痂殼城》以劇場手法深深撼動我,但其談論議題的方式對我卻不夠深刻。要保有藝術性格,卻不失現實批判力道,藝術與現實要結合得多緊密才算平衡,此乃一大難題。

p.s 圖片引自台灣海筆子的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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