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文空間的隔離與再生

小米酒劇場
作者:莫兆忠(澳門劇場工作者)
圖:花蓮創意文化園區小米酒劇場

那天來座談會的人很多,以「藝術空間生存之道」為名會吸引到什麼人來?擠滿在牛房倉庫二樓的聽眾,究竟有誰會關心一個藝文空間的存亡?這麼多的人是來湊熱鬧?還是真的有很多人(起碼比想像中多)關心澳門藝文空間的發展?

隔離
講 者小西從當年一班香港藝術家由油街遷往牛棚藝術村的個案說起,不談這些藝術家的生存困境,反而往「為什麼不是油街」和「為什麼是牛棚」探問,翻開藝術以外 的歷史與政府文件,翻出一個「意料之外」又「情理之內」的答案,藝文空間的盛衰與去留,當中最關鍵的因素大有可能跟藝術牽不上什麼關係,政治(城市規劃與 社會輿論)和經濟(發展地產)才是背後一雙有形有力的推手,看著投影片中的牛棚藝術村,以及當年藝術家遷出後,至今依舊丟空的油街,我不禁想到昨日的婆仔 屋,今天的牛房倉庫。今天我們談「藝文空間」,也不能單純從藝術家有沒有「聚腳點」或「一展所長的空間」之類的方向去思考問題吧?

小西打 趣說,牛棚過去是給牛隻檢疫的地方,以前的牛隻之所以要到這裡來,因為身染病毒要人道毀滅或隔離,今天藝術家搬進牛棚,當然不可被人道毀滅,但是否也有著 某種隔離的意味?要隔離掉的又是什麼有害於社會或當權者「正常」運作的「病毒」?牛棚最初只租借予藝術家作為工作室與辦公室,不可對公眾開放,頗具「隔 離」之意,經過一段長時間的抗爭後,牛棚終於成為香港一個開放的另類藝文展演空間;澳門的牛房倉庫過去也是動物檢疫的地方,比較幸運的是它一開始就獲准 (且必須)對公眾開放,可惜由於種種條件限制(如每半年簽約一次、電力供應不足、欠缺長遠的資助政策等),某程度上也與被隔離無異。

再生
藝術團體除了向政府提出訴求,以及無止境地等待回應之外,小西在「藝術空間生存之道」座談會中,拋出「文化聚落」的概念提醒我們還可以在現有的資源上尋找生存空間。

「文 化聚落」的概念,似乎希望將藝文空間經營者的視野延伸到藝術以外的領域,發掘所在原有的社區資源,小西以展演製作材料為例,如果藝文空間附近有建築材料的 店舖,單是物料運輸費就可減省不少。未必所有社區內的居民都會進入藝文空間看展覽或看演出,但因為藝文活動而令區內的資源流動性增強,已是藝文空間對社區 的一項重要回饋。

從藝術發展的角度而言,空間主辦的藝文活動內容,如能進一步吸引社區內的居民欣賞以至參與,建立區內的觀眾社群,則對整 個澳門的藝文生態有著更深遠的影響。現在的情況是,不同藝文空間內,觀眾大有可能是同一批人,藝文空間沒有培養出屬於自己的觀眾群;澳門藝術活動的展演週 期都太短,以劇團為例,同一劇目在一個小劇場內演出一個兩三場就不易再重演,有不少人提出可否將演出搬到不同的場地中再演?這正正點出了澳門觀眾群狹窄的 問題,即使劇團願意再演,也未必可吸引到其他未看過,又希望來看的新觀眾;如果不同的藝文空間都擁有各自的觀眾群,同一個演出,或同一個展覽,大有可能在 全澳不同的藝文空間巡演或巡展,本土藝術創作才可走出「永遠都是自己人捧場」的境況,走向「可持續」的發展。

非物質空間
我 的理解是,「文化聚落」的建立,就是要走出物質性的藝文空間,建立一個促進藝文專業與社區資源相互流動的,由民間自發建構的公共場域。澳門地方小,各個藝 文空間之間相距不遠,從一個藝文空間步行至另一個藝文空間,也不過是十至三十分鐘,而且大多數民間藝文空間都處於政府所劃定的「歷史城區」的另一面,即現 在很多人稱之為「舊區」或「舊城區」之中,一天之內,來一次澳門藝文空間之旅不會有什麼難度。台北南海路上由舊校長宿舍改建成的「南海藝廊」,與由舊警局 改建成的牯嶺街小劇場兩個「再生空間」相隔只一條馬路,兩個藝文空間去年就曾聯手以封街形式共同舉辦「書香創意市集」,牯嶺街過去曾有許多舊書店,以及賣 舊郵票、舊錢幣的商店,「書香創意市集」不但帶來了人流,「再生空間」也「再生」了社區的歷史記憶。加強澳門藝文空間的交流與合作,說不定也可為一些極具 本土氣息,但因「重建」而面臨「失憶」的舊區保存一點歷史的濃度。也許這才算是「藝術空間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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