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門舞集2《鳥之歌》


作者:Tiffany

舞碼:《鳥之歌》
時間:2008年3月30日
地點:新舞臺
舞團:雲門舞集2
雲2官方網站

羅曼菲<羽化>、鄭宗龍<變>、黃翊<身.音>、林懷民<鳥之歌>(依“編舞者及舞序”錄紀。)

1.羅曼菲〈羽化〉

舞蹈構圖完整、流動度高,視覺和聽覺都很舒服流暢的一支舞~ 並且再度證明布之好用!

採用咖啡色半透明彈性布縫製的布袋(可能是絲襪布之類的?!)套在兩個人身上,由這兩人用身體橫向撐開,一共三面軟屏風似的人體活佈景。這是築在枝枒間的巢,巢有時會因為風而搖蕩如小舟,但其實它穩固屹立如同山崗。

舞者三男三女都穿著膚色緊身衣(猶如裸身),令我想起我家曾有的嬌客。來我家築巢的白頭翁夫婦孵出一隻雛鳥,眼睛未睜、寸毛未發,嫩嫩的裸膚色身體在巢裏滾來滾去,不知那是何意?在賴床嗎?還是撒嬌?!牠那長相說真的好像…有夠像…超級像燕餃的啦(火鍋料的一種),所以俺就暱稱牠燕餃了,呼呼~
燕餃常常在鳥巢裏滾來滾去,曾經滾太大力掉出巢兩次,就掉在盆花的土堆上,幸好不是卡在枝枒間,不然身體那麼軟嫩的燕餃大概會被枝枒勒暈吧?我娘小心翼翼的把牠撿起來放回去時,還被牠爸媽在旁邊合力罵好久,啾的超兇!
結果舞者們也在那咖啡色的巢裏滾來滾去,害我一直笑,想起了多年前的嫩燕餃(燕餃現在應該當阿公或阿媽了吧?!)。
一直都很愉悅可人的舞蹈,突然提到手足相殘的事,有讓我嚇一跳。

有看動物星球頻道或發現頻道裏的鳥類紀錄片嗎?

有些鳥會一次孵養好幾隻後代(例如燕子),有些鳥一次只養一隻後代。

一次只孵養一隻後代的鳥類裏,有的那一攤就只生一顆蛋,然後專心孵養那顆蛋。有的則不管牠生幾顆蛋,牠雖會全孵全養,但卻會放任手足間強欺弱,直到剩下最後一隻,好可怕(手足之間無情,親子之間也無情)。
但有一種更扯,我娘跟我會邊看邊憤憤的嗑瓜子,並在家揚言若看到一次就要痛扁一次、但至今還沒看過、且很有可能是有看到卻沒認出來的──杜鵑鳥。
杜鵑鳥跟杜鵑花同名,不知牠們有沒有什麼親戚關係?
杜鵑花蠻美的,但杜鵑鳥就蠻機車的。
牠們生蛋從不自己孵養,不孵就算了,還趁別鳥不在家,偷偷在別鳥家裏下蛋。賊的是,在別鳥家裏偷體溫孵出來的雛鳥,雙眼未睜,還是一個光溜溜的烤雞樣,居然沒人教,就會趁人家親鳥不在家,用力把人家的蛋或也孵出來的親生子擠到巢外,害人家跌的粉身碎骨。然後假裝無辜,天長地久的接受人家撫養。
厚!假裝是人家的骨肉已經是醜一了,還過份到為了要獨佔人家的撫養,而殺害人家的後代,簡直是醜惡到令人髮指的境界!而且因為寄孵的養父母不是杜鵑鳥,所以竟出現過體形嬌小的養父母在艱苦合養一隻巨嬰(杜鵑鳥)的可憐景象。牠們一直辛勤的抓蟲、叼蟲餵那隻好像永遠吃不飽的巨嬰,自己卻餓得瘦乾乾的。看這一對受害者的父母眼神,似乎心裏還欣慰的想:啊!雖然養的很辛苦,但我們家寶貝有夠大隻的大隻…

嗯,本人有夠離題的離題~

什麼是羽化?羽化,羽毛長齊、翅膀長硬。簡言之,就是“能飛”。

雛鳥們從生出後,就不斷鍛練自己的腳、翅膀、頸子,期待能飛,努力累積飛行能力。真到了能飛的時候,就會有鳥類的愛情出現,然後又是新窩和新生命的出現。

因為題材有連結點,所以舞序若能調整成〈羽化〉之後就接〈鳥之歌〉,感覺應會比較順。

2.鄭宗龍〈變〉

在舞蹈開始之前,舞台現場進行地板換裝,在觀眾面前將黑地板拆成白地板,而且尺寸範圍向內縮半個保齡球道進來,動作迅速、俐落。

這不只是滿足觀眾對後台工作的好奇和學習,而且有著“導引”的功用,在大家面前把舞台“變”了,然後直接引入舞作,是很模範生的引導範例。

舉幾個前例:《波德布拉》如果要加影片,就不要只有影片,要讓它跟舞作連結(成為前導或置入),那影片就不會只是影片,而還有舞的身份;《奧菲歐與尤麗蒂茜》如果要歌詠,就不要只有歌詠,要讓它跟肢體連結,那歌詠就不會只是歌詠,還有舞的身份;…餘此類推。

建議做事的人不用那麼客氣,“節約”和“擴張”可以是同一件事(節約是“一塊錢打二十四個結”,擴張是“用一塊錢賺二十四塊錢回來”),反正都下手做一件事了,心裏要夠貪一點,要期望自己這一出手能追求多種效益,除了主目標是一定非達到不可,還要多拉出幾道連結,多預設幾個可能,能全數達成那是最優等的高標。達不到高標,至少原來主標(不是低標)有達成。絕對沒有損失,只是看“多獲得多少”。

If此舞的演出次序是首舞,則這個舞台換置就是“序”的角色。但此舞若放在首支開場,序就失去了“變”的意涵。所以舞作的演出次序、順序,跟舞作相關聯的導引或餘韻,通通都是藝術細節之一,藝術不只是感性和熱情而已,週邊工作、幕後算計都需要夠強大的理性去推敲和運作。

舞作一開始,一名女子走進來,好像病發作了一樣突然扭了幾下就躺下。一名男子繞場跑了幾圈,然後停下來,向一群雙手抱胸的圍觀者演繹他對此人此事的主觀理解。

所以“變”什麼?──“立場”和“觀點”。

“雙手抱胸的注視者”姿態,給人一種“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印象。

每個人對每件事的立場不同、觀點各異、邏輯懸殊,so產生出相異的結論是很自然也在所難免的。名曰“主觀”。

但從歧異的出發點出發,卻也經常冒出“條條大路通羅馬”之感的相同結論來,這匯集出來的眾多主觀,就稱之為“客觀”或“共識”。

能獲得最多數迥異立場、觀點、邏輯…認同的客觀共識,會是最有機會認列為普世價值的款項。

同一個人,有時因其角色不同、關係不同,會產生他結論上的不同,俗話就叫做“雙重標準”。也就是說,當他置身事外、並非當事人時,會覺得別人應該那樣,但換他自己碰到相同人或事時,卻覺得自己應該要這樣。

so立場變動時,可能觀點就連動了。However,如果是真正的價值,就不該有雙重標準,即使立場改變,觀點也不會變。會變,就代表這個觀點還不夠成熟圓融,還有喬的空間。

又,假如這種轉變是永久有效的(即不管他日後是旁觀者或當事人,他這轉變都會延續下去),那就表示他不是雙重標準啦,而是因為他由局外人的角度換成局內人,因而悔悟到自己當初感覺和想的有誤解或疏失之處,所以做了反省和調整。

舞者由“旁觀者的客觀立場”晉級到“當事人的主觀立場”時,有極大篇幅在演繹兩性關係。

此舞的時代意識(也就是“現代”、“當代”)呈現在實力相當的兩性關係,認為兩性已沒有絕對的強者和弱者,贏勢輸勢都只是暫時,並且瞬息萬變,沒有永遠的不變。也就是說兩性的平衡是因為瞬息萬變,而不是因為永遠不變,很太極雙魚圖那個概念。(呣~太極的雙魚不知跟西洋占星的雙魚有沒有什麼關係啊?)

肢體語言使用到太極的推手邏輯、拳術元素和近似於比翼雙飛的劍術,兩人自家子黏來黏去、推來擋去、嫌來嫌去、纏來纏去,向外的時候卻又兩心合一、雙劍合璧、威力兇猛無比,這令我想起一對雌雄寶劍──莫邪與干將。

有些旁觀者會議論別人,甚至下指導棋去干預別人,認為人家應該怎麼做才對,好像頭頭是道一樣。但回去自家時,卻拋開了平靜,將人家的混亂狀況整組copy過來。如果他是複製了人家的好處,或預防了人家的弊處,那便好,但多半是複製到人家的缺陷,沒從旁觀別人的例子中學到教訓,反而被負面影響。

好比說看電視時,看到連續劇劇情而心有所感,就趁廣告時間問另一半:「如果怎樣怎樣的話,那你會怎樣?」所問那個“怎樣怎樣”,一定跟劇情有關,就是想把自己演成男女主角,把平靜的凡人生活搞得跟演連續劇一樣。

如果是性格積極樂觀的人,即使在問另一半類似的話,也是意以溝通為主,互相瞭解後,會試圖產生共識,會傾向把他不想要的先預防著,未雨綢繆,做起疏濬的預防。

最怕是那種虐待狂和被虐狂集於一身、以內耗為樂的人,覺得不天天這樣鬥啊鬧啊,好像生活沒情趣一樣,經營起品質低級的高潮。

3.黃翊〈身.音〉

藝文界其實也有所謂流行。像最近,舞作漸漸風行討論“身體與聲音之間的關係”。

特別是這一款實驗:將舞蹈“由聲而身”的順序,調換成“由身而聲”。

是否曾注意過,有些人的身體律動很有節奏和韻律,他不是在跳舞,搞不好他根本不會跳舞,但他光是走路、倒個茶,就很吸引人,很鶴立雞群。例如“走路有風”就是一種,他不是得意時才走路有風,他平常任何時候走路都有風,慢走是微風,快走是強風,跑起來像龍捲風捲過,把兩旁行人的視線都捲走。but風是屬於氣質、氣韻、氣勢一類的,無形的聲音另屬別科。

如果能接受德國小說《香水》的邏輯,認為世界是由氣味構築而成的,愛上一個人是因為他的味道。

那能否接受世界由聲音構築而成,愛上一個人是因為他的身音(不只是聲音,聲音是身音的一部份)的邏輯呢?!

親近如狗、巨大如鯨魚、嬌小如蜜蜂…世上有很多生物都聽的見我們人類聽不見的音頻,會不會你家的狗之所以你還沒到就知道你快到家的原因,不是因為默契,而是因為你身體的每一寸移動,都會發出人類自己聽不到或聽不清楚的聲音。牠是因為聽見你,所以興奮的站在門口迎接你。

那,我們都發出些什麼聲音呢?我們怎麼向這個世界發聲呢?

舞者的造型一個比一個有意思!八形八款,代表八色人物,在似棋盤又似地圖的格局上,各有定位和進、退場方式。而且正意味著“你怎麼跟這個世界發聲”和“發出什麼聲音”。

金一樣鈧鏘。像機械人硬叩叩的,行進有撙有節,一切照規矩來,簡潔乾脆。

木一樣咚咚。凡事可以商量,厚道、徐緩、紮實。

水一樣滴答。有微弱緩慢的滴答,也有涓涓流動。什麼頻率、質地的聲音都有,水是變易性、可塑性極大的一款,放到什麼容器裏就變成什麼形狀,學啥像啥,是一種多才多藝。但跟九官鳥、鸚鵡、八哥有類似的潛在危機,要記住自己也有獨具的聲音,別淪為雜音、或只會模仿的工具、或只懂皮毛的贗品。

火一樣嗡嗡。懸絲繫成透明的類芭蕾小蓬裙,就像蜜蜂踩在花瓣上那麼輕快靈活,蹬蹬腳,把花粉裹在腿上,等一下回家就有花粉團可以吃那麼開心的小蜜蜂。

蟲一樣蠕動。幾乎無聲,是如同水面漣漪般不斷擴散的“音頻”。但它對世界的影響力似乎是最風起潮湧的,每一動止都被屏息以待。所以它的無聲,搞不好是太大聲太大聲…大聲到超出大家耳朵負擔,雖然大家的耳朵聽不見,但大家的靈魂全都有聽見,所以被影響的很全面。就好像文字的影響力一樣。

文字其實是一種無聲的巨響。留存度比純聲音更久遠(因為聲音,聲起即滅)。

蟲體是此回海報上的招牌造型,或許它也是土的代表?!若這樣五行就俱全了。

(忍不住想聊天,我家梔子花上現有兩隻毛蟲,我每次看到都逃之夭夭。一週前牠們先後捲了兩片葉子包在自己身上,然後吐絲織棉被,不知何時會孵成蝴蝶?我雖怕蟲,但喜歡蝴蝶。but我有朋友怕蝴蝶,認為蝴蝶是“如虎添翼的毛蟲”,哈哈…)

風一樣匡匡。這個造型也很妙!兩名男舞者,兩手間、兩腿間都各有一枚手風琴,但他們兩人間也黏著一枚手風琴。猶如連體嬰的兩人,會跟、會和、也有爭執的時候,每一互動都會產生有趣的音樂相應,這一段很愉快!

雷一樣轟隆。有人發聲的地位和方式,宏亮如雷,持劍(有電光)是有權柄或有能力的意思吧,總之只要她登高一呼,就會有萬人呼應那麼氣魄。那個薄鐵片做成的片裙,使舞者可以自己發聲,而且鐵裙片會自然垂下呈圓型,每次拍擊都會產生不錯的回音效果,是很棒的雷神造型說!

除了上面七款,還有天線寶寶的造型也很棒。他身上長著幾竿超高天線,四處搜羅各方聲源。他沒有自己的聲音,所以喜歡也擅長收集各種聲音,當做是自己的聲音向外傳播。

這世上什麼人都有,所以什麼聲音都有,什麼發聲方式也都有。

跟tone一樣的人溝通,輕鬆很多。

跟不同tone的人溝通,就要依對方的理解程度,適時調整雙方的頻率、頻道才能有效溝通。

4.林懷民〈鳥之歌〉

一直都想飛,所以一直在厚積飛的能力;

一旦能飛了,就不想停下來;

但若想停下來,未必能停的下來,因為當初只拚命學“飛”,卻忘記學“停”。

“飛”會被期待,是因為“飛”給人家的感覺很自由。

自由的感覺,則是來自於“天空的無界限”。

不料,太自由的天空,出現亂象。

大家多多少少都不喜歡被規則限定,尤其是附罰則的規定。不管它合不合理、需不需要,有規則就有人想打破。但,有規則真的比沒規則差嗎?

自由過頭、沒規則的亂飛,有時會互相阻礙,形成盤旋的虛耗,或撞擊風險;也有自己不斷變向,自己阻礙自己,哪裏都飛不到,而且飛的很累。

無界限,就不會有明顯地標,而格外容易迷失方向,飛行者必需看一下腳下的風景,確認自己所在的方位和將去的方向無誤。

若有方向的飛,反而效率加倍。

若能互相禮讓,誰都去的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若找到適合的同伴,會比單飛更穩更快,像“人字飛”,對飛者而言,較省力;對觀者而言,則較美麗。但是群鳥之間必然需建立起相處的默契和原則,才能相處愉快,否則很快就拆夥了。

至於那些愛自由到不能適應規則的,不想受群體規則約束的,會不被群體接納,而成為孤鳥。

有些孤鳥是自己甘願“離群索居”的,但也有些是“被群離”的。

飛鳥如果不鳴叫,除了風聲,能聽到的便是自己的呼吸聲了。聽牠變的慌亂急促的呼吸聲,便知這隻驚慌的孤鳥是“被群離”的那款。

牠被群離是因為牠太固執?或太壞、太笨、太慢而被討厭、被放棄?或自己飛太快、飛太好,使別鳥跟不上,所以乾脆不跟牠了?或牠要去的地方,根本跟大家不一樣?又或是飛著飛著……不知何時、不知為何,突然莫名奇妙就變成孤鳥,什麼原因也沒有,就被孤單的留下了?

發表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