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蓮看戲

作者:莫兆忠

在澳門演小劇場,觀衆年齡層比較窄,除了劇場工作者外,就是大、中學生;然而這次演出,觀衆從藝術工作者到餐店店長,從大專學生到八十歲的老太太都有,據說花蓮在地的演出團體不多,就我知道的只有一個學生劇團,一個由在職者組成的“一人一故事劇團”,一個現代舞團,還有一個原住民劇團。在主辦單位的努力下,我們看的戲、拜訪的劇團比在台北的十多天還要多。

演出前一天我跟文敎基金會的珮瑾去看山東野表演坊的演出《素描》,山東野每年固定在暑假期間演出,這個傳統延續至今剛好十年,彷彿成為花蓮戲劇每年一次的儀式;劇團雖已十歲,演出者和創作的題材卻十分年輕,據說每年都是新一批年輕學子擔綱演出與創作,水平算不上專業卻落力認眞。在這個每年一度的戲劇儀式中,我看到花蓮年靑人所關心的話題,竟跟澳門的靑少年劇場十分相似,都有家庭、學業的壓力,對物質的追求與掙扎,但卻未能看到反映他們心目中的花蓮的在地思考。演出的地點是花蓮文化創意園區,過去這裡是個廢置的酒厰,外貌跟台北的華山有點像,同樣被政府開發成文化創意園區,外判給一些民間團體或企業管理與營運;山東野的演出後,園區又舉辦了“好家,在社區”和“原聲音樂節”兩種活動,思鋒推薦我們去看台東都蘭山劇團的《路有多長》。

都蘭,是阿美族的聚落,劇中講述日軍撤走後,國民政府接管台灣,都蘭人被誘騙去當兵,無辜捲入國共戰爭與文革之中,一去六十年,當年五十三人被徵去,回來的只有六人;原以為台灣原住民的故事跟我十分遙遠,然而,當劇場中響起《國際歌》的前奏,一個身上掛着“牛鬼蛇神”四個大字的都蘭人,被兩個紅衛兵推着走時,我才驚覺一個部落的某段歷史被邊緣化或掩埋的傷痛,而一般被記載和講述的“歷史”,究竟離真正的“過去”有多遠?原住民的表演,過去我只看過一些給旅客看的歌舞,展示着被觀賞的狂歡與神聖,可是都蘭山劇團的《路有多長》卻給予我想像以外的,也是聲音最眞切的原住民表演。雖然劇中原住民的身體、歌舞儀式與西方戲劇制式仍未能好好融合,可演出的歷史意義遠比美學上的實驗巨大。

原刊於澳門日報新園地版(2009.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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