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週一舞‧勅使川原三郎 Saburo Teshigawara

作者:68

        勅使川原三郎 新作《Miroku》© Copyright – Breizhmag.tv

「當代舞蹈」是一篇由西方芭蕾為基礎,所發展建立的舞蹈史,東方唯一被寫進的當代舞蹈形式,大概只有日本的「舞踏」Butoh。這種日本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所興起的實驗性舞蹈形式,相當程度上也是尋找對抗西方舞蹈美學形式的努力成果。

舞蹈以身體表現美學,而身體牽涉到種族、文化、社會、心理…等條件,亞洲再怎麼模仿西方,條件不同頂多只能「趨近」,很難超越或者再創造。而舞踏則是另闢蹊徑,找出完全屬於自己身體的舞蹈。

這種在外觀視覺上,光頭舞者裸身塗滿白粉,臉上的表情極為扭曲、猙獰、詭異,身體動作亦是脫離「抵抗地心引力」的西方舞蹈美學,舞者改向地板發展,時而在地上蠕動、爬行或翻滾,時而吐舌、翻白眼,透過變形的身體傳遞,當時戰後日本觸目可見的「暗黑美學」,可說是日本舞蹈界無中生有、成功地創造屬於自己的獨特形式。

今日「舞踏」已成為當代舞蹈一支重要的流派,但是如何「西學東用」,結合西方成熟發展的舞蹈形式,表現在日本人的思想與身體上,仍然是其舞蹈界持續發展的一條路線。

接下來介紹的日本當代舞蹈家-勅使川原三郎,是當今在歐洲當代舞蹈界,最具代表性的東方編舞家之一, 除了自己的渡烏舞團 KARAS,定期受到歐洲劇院邀請演出,並且是受邀至巴黎歌劇院芭蕾舞團,擔任編舞的首位亞洲編舞家。其編舞足跡還遍及德國、瑞士、荷蘭不等的芭蕾舞團,可說是亞洲舞蹈界,融貫東西的第一人。

誕生於東京的勅使川原三郎(1953)從小學習古典芭蕾,畢業於學習造形藝術的美術學校,20歲時決定跳舞,1985創立渡烏舞團,隔年作品在法國巴黎的舞蹈競賽Concours de Bagnolet,得到銀牌獎。從此打開他在歐洲舞蹈界的發展機會。

勅使川原三郎是一個總體編舞家,常在舞作兼任編舞、服裝、舞台、音樂及燈光設計等工作,這當然邀歸功於他的美術背景,但也相當程度上顯示其作品元素的全面性。他的舞台視覺性強,舞台裝置本身就已經決定了其作品,音樂燈光及服裝等眾舞台元素,也與舞蹈本身緊密結合同等重要,他三度來台演出,相信台灣觀眾可以從其發表之《絕對零度》Absolute Zero 1998、《電光石火》Luminous 2001、《人體書頁》Bones in Pages 2003等三個作品中,領略其總體藝術的舞蹈風格。

不過其真正能征服西方舞蹈界的,是其完全迥異於西方系統的身體運用。

勅使川原三郎的舞者,其舞蹈動作幾乎很少是向上跳、向前跨等向外發展,企圖克服沈重的身體,展現人體在空間中,可以找到自由的西方傳統舞蹈技巧。他的舞者雙腳貼地,重心住維持在腹部,用細微的身體關節流動,及時而緩慢輕飄、時而快如閃電的手臂及雙腳移動,來完成舞蹈動作,而這就是他說過的:「與空間對話,與空氣共舞」。

這樣的動作本身,反應的是其背後的舞蹈美學。編舞家想表達的,是一種內觀的身體思維,用身體的動作結合舞者的內省情感,在舞台的物質空間中最終完成的,是其超越寫實身體的,屬於東方抽象式、著重於精神層次、描寫生命存在之「狀態」。而這種以身體的內觀,帶出精神的思維,以輕盈的「想像」取代沈重的「肉體」,在某種程度上,也承接了「舞踏」的書寫脈絡,只是在座標定位上,更往西方、當代、光明…的方向移動。

日前觀賞勅使川原三郎最新舞作《Miroku》,是一支在三面白牆中的個人獨舞,發現跟也曾在「每週一舞」介紹過的,日本新生代編舞家梅田宏明的《碎拍漸境》,無論在舞台及身體運用上都十分相似,但是個人還是覺得勅使川原三郎更勝一籌。而這份相似,或許也預告了,某種日本當代的舞蹈美學趨勢。

以下放的影片是其2007年的創作《玻璃碎齒》Glass Tooth ,舞台是兩片堆滿玻璃碎片的地板,舞者就在危險的玻璃碎片池中跳舞,玻璃碎片透過麥克風,不斷發出隨著舞者的動作,而產生的碎裂聲響,不時還有大動作時揚起的塵埃,形式與內容結合得完美無比。也藉著這個影片,觀看舞者在艱困的玻璃池中,如何使用他們「內觀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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