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次】1989年的劇場,以及劇場裡的1989

文:莫兆忠(澳門劇場工作者)

從我第一次走進劇場看演出算起,劇場在我的生命中出現了剛好二十年,這不是什麼值得紀念的日子,但我慶幸那些驅使我走進劇場的原因,這樣說法不甚體統,廣場上的人死去,卻帶給我很不一樣的生命。

一直以來,我以為首先叫我入劇場看戲的是潘金蓮。

一九八九年,羅卓瑤的《潘金蓮之前世今生》上映,澳門工人劇團不久後也演出了魏明倫編劇的《潘金蓮》,那時,我有不管什麼類型的戲都會進戲院看的習慣,跟電影名稱和題材都相近的宣傳海報,吸引我看了這個在綜藝二館演出的《潘金蓮》。我一直以為這是我第一個看的劇場演出,由於當時留下來的戲票和場刊都丟了, 只可以憑記憶去斷定。不過,經我近來再查證後,發現羅卓瑤的《潘金蓮之前世今生》的公映日期是一九八九年九月,加上港產片在澳門大多都慢一點上畫,那麼,我就肯定讓我首次進入劇場的是另一個演出--《論盡百年/血在燒》。

一九八九年,我第一次入綜藝工館看當年叫「舞台劇」的演出, 當晚有兩個舞台劇,一個叫<血在燒>,由當時的東亞大學學生演出,故事已忘記了,只記得畫面裡有幾個男孩穿白裇衫西褲,衫上有血,有一個男學生將染血的裇衫掉到火盤裡燒掉……另一個叫<論盡百年>由香港佚名劇團演出,用相聲+戲劇的方式演繹中國現當代史,其中有一段較抽象的演繹, 一個脫去上衣的演員,身上有很多幼條紅布散向觀眾,象徵血,坐在我前面的女士看著就哭了起來。後來在大三巴集合的遊行開始前,兩個澳門戲劇演員照搬劇中相聲部份在大三巴梯級下演出,觀眾反應看來不太理想…但深刻。

那是一個由澳門戲劇界聯合起來聲援北京學運的演出,我忘了從那裡得到演出的訊息,不記得我如何摸到這個演出場地(即使綜藝二館離我就讀的中學很近),也想 不起是誰跟我一起看這這個演出(記憶中是有一個朋友一起去看的),而劇場,於我的第一印象,卻是清清楚楚,也許這就植下了我劇場的根,教我立於此地。這就 二十年。

除了高中時寫過一個叫《為了明天的......》的小品劇本外,我的劇場創作裡就沒有提及過八九年的學運了--在《咖哩骨遊記》裡勉強唱了兩句<血染的風采>,記憶中,澳門劇場中提到這場民主運動的演出也不多,周sir的《點點燭光》收在九三年出版的《簡陋劇場劇集》,然後到了九九年澳門戲劇匯演的《自烹》,演出尾聲出現了屠城的畫面,再來是曉角的《六個尋找貞德的演員》,裡面有演員看著六四的畫面唱卡拉ok,演出結束時還播了達明的<十個救火的少 年>,這些戲演出後也都惹來一些說得太白,破壞主題的宇宙性之類的評論(好像我自己也寫過些),但現在回首追溯,這些或許過於直露的演出,正正串連成一段 澳門劇場回應-反思-遺忘八九北京學運/民運/六四事件的歷史。

1989

除了上面我隨便憑記憶想起的一些演出之外,還有其他內容或部份畫面涉及到這個題目嗎?當年應該還有吧?亞洲民眾戲劇節協會來演的《澳門故事一二三》裡提到有 人帶了一個座民主女神像回家,引起了鄰居的不安,這一節年初我們在牛房劇季創作的《十年一遇》又多排了一次,不過換成八o後生的女演員說自己從來不知民主 女神像長什麼模樣的後設場面,她說:長髮飄逸的女神,除了卡通女主角,就想到林玉鳳。女演員的這想法大概會讓很多人倒地笑死,不過這也是一種很現實的屬於 這個世代的想像。

然後呢?我們的劇場,我們的劇場教育,究竟是失去了回應社會的能力,還是它已轉化成我們現在已看不見的什麼,繼續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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