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海筆子《蝕日譚》


時間:2010/5/6晚
地點:土城彈藥庫區勤篤農園
演出:台灣海筆子帳篷劇
作者:maintenance
部落格:貓的破爛打穀機

海筆子帳篷戲擇城市邊緣空地自搭帳篷作戲,每頂帳篷配合作品內容而建,演出場地即為作品理念的一部份,非理性對抗無所不在的資本主義與均質化墮滅,作為想像力暫存的寄託之所。所謂的非理性對抗,蔓生為作品演繹與演員身體,超乎現實的虛幻情節是一場痛與熱的摩擦,演員的勞動者軀體像是壞掉的木偶娃娃,突破中規中矩的制式演技,重新取回對身體的意識卻不予以控制,是一場意識與能量的大爆炸。

《台灣.濁水的日月譚》第一部《蝕日譚》,尋找工作的焦慮社會新鮮人後生,背負永遠看不清楚的時鐘奔跑不休,闖入因疾病而關閉的車站,抱著孩子的謎樣女子失翼,指點後生前往製藥廠謀職,虛實間迷走闖入髒汙與廢物堆砌的下水道,宛若天狗蝕日般,黑影與魍魅重返成為世界主宰。

《蝕日譚》令人率先聯想到的是蘇珊.桑塔格《疾病的隱喻》,在莫名疾病的恐懼之下,將患者抽出人的本質與尊重,將之隔離與撲殺,編導林欣怡自承《蝕日譚》靈感來源即為疑似得到新流感,自我隔離三個月的過程,一腳踩入人類社會對潔淨與汙穢的殘酷,將疾病延伸於肉身之外,「作為道德、政治、文化的引申。」

劇中的T博士,乍看為全劇最為社會化並且公認成功的人,卻是最瘋狂與病態的傢伙,依附疾病的對抗做為生存的目的,也就是將疾病提高至阻礙人類生存的通敵,撲滅疾病則為進化與勝利的象徵,以此建構社會秩序,進而成為殘殺病穢以自清的扭曲力量。

「我們只顧忙著在一瞥即逝的店鋪的櫥窗裡找尋我們自己的影子──我們只看見自己的臉、蒼白、渺小:我們的自私與空虛,我們恬不知恥的愚蠢──誰都像我們一樣,然而我們每人都是孤獨的。」旋即又想起張愛玲《燼餘錄》中的一段。

長篇夢境般的寓言對白,吞食太陽的天狗將觀眾的視線帶入城市污穢的終點──下水道,錯綜複雜的意像終於兜攏起來。過度消費的日常生活,不停汰舊更新其實是壓力的宣洩,在資本主義無孔不入重度威逼的現世,多數人庸碌而無所覺的奔逃於二位元世界,本體日漸淡薄而影子坐大,被拋棄的物質是空虛孤寂的本我、是不切實際的夢想、是無法到手的虛戀,不髒,只是倒錯。

全劇最美的一段是演員在一片汙泥中起舞,顛覆美的通俗定義,魍魎橫行天狗蝕日這天,植物生命力蓬勃而在下水道恣意攻城掠地,再次喚醒死絕的感官,順水往外海流去,突見朗朗光明,起火的巨大紙船有如台灣傳統燒王船,將瘴癘流放,恐懼源自無知,流放的瘴癘即是茫茫空泛與視若無睹,直視髒污吧,自飛濺的泥水中,挖出了丟卻的嬰孩,以奶水哺育、餵養,即便沉重也不再輕易割斷雙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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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筆子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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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文字:絮語《蝕日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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