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NDO 討論會:突現、聽河、鹽、米蒂亞、哈姆雷特

時間:2010/3/30
主持:杰樺
紀錄:顏寧
出席:雅萍、懿文、杰樺、顏寧、凌睿、Mauro、嵐蘭、家銘

本側寫是由記錄者的觀點記錄整場BINDO討論會的內容,讓未能親身參與討論的朋友可藉由側寫來參與討論。本文既非評論也非逐字稿,我們歡迎您親自出席討論會,與他人分享您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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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討論的內容有北藝大焦點舞團的《突現》、雲門舞集《聽河》,與國際藝術節的三檔戲劇作品-《鹽》、《米蒂亞》與《哈姆雷特》。因參與討論的朋友皆未欣賞舞次方的《打鐵鋪一號》,就未列入討論。

首先,大家針對剛結束校內演出的焦點舞團《突現》進行討論。
一位過去五年來每年皆參與焦點製作的朋友表示,今年的演出比往年都要好,變化較多,其中最令他驚喜的是鄭宗龍的作品〈記憶〉,編舞與燈光設計都讓人印象深刻,他喜歡的是舞者自然真實的動力。但也有人指出,〈記憶〉與之前演出的版本不盡相同,之前的部分有加入投影,在舞台上呈現剪影的效果,今年的演出卻沒有這個部分,似乎有些可惜。

另外,這次由不同舞者呈現過去曾搬上舞台的舊作,也有人對此發表一番感觸。不曉得是因為在不同的情境下看舞,或是因為年歲漸長的影響,或是因為不同舞者詮釋出不一樣的感覺,有些觀眾表示較喜歡之前的〈東風〉版本

說到不同舞者詮釋出不同的感覺,也有人提到在觀看〈詼諧.曲〉時,並不曉得有全由女舞者演出的版本,一樣的動作發生在不同性別的舞者身上,也打破了某些界線,讓他覺得很有趣。

分享到〈Ent’er〉時,許多人都表示舞作中錄音呈現的部分,其中的人聲口舌不清,讓人難以進入。含糊的錄音和長時間的投影,都影響了觀眾對於舞作的理解,或許是之後在編舞或音樂製作時可以特別留意的地方。

接著進入到雲門舞集推出的新作《聽河》,這個作品引發了大家對於舞者身體、投影與舞台設計,以及雲門作品的熱烈討論。

有觀眾不約而同的提到,《聽河》一開始大塊的線性動作,直線或是放射的方式和舞台的佈景都讓她們聯想到《白之三》,兩者的舞者皆代表了一種現代、極簡的身體,其中也有人想到《水月》裡經典的雲門身體。

但也有觀眾表示,他看完《白之三》後沒有太大感覺,他認為雲門各作品間沒有差異,感覺像是雲門承受太多名氣和來自世界的壓力,雖然林老師己經沒有辦法再編創新作,卻無法退休,舞者似乎只為了表演而表演,因此即使聽到有新作也不太有欲望想去看。討論到《白之三》時,另外有人指出演出版本間的差異,《白三部曲》是一套完整的作品,若只單獨欣賞過《白之三》可能無法理解從《白》、《白之二》到《白之三》的過程。從《白之二》至《白之三》的舞台變化,舞者將膠帶慢慢拉起,原本降低的幕也升起,整個舞台由黑轉白,是許多人至今仍記憶猶新的段落。《白之三》舞作、舞者和舞台的關係密切,若完整欣賞《白三部曲》,就能體會編舞者設計空間和舞者的意義,而不只淪為純肢體的討論。

談論到將作品置於脈落中解讀的重要,大家又重提到《薪傳》。對觀眾而言,《薪傳》的歷史意義已無需再提,而每一次的《薪傳》重演,又再現了編舞者和舞者共同工作的記憶,這也是一部分《薪傳》讓人感動的原因。

《聽河》中的影像扮演了相當吃重的角色。有朋友提到,坐在不同的位置觀舞,因為影像的視覺衝擊不同,竟讓他在兩次欣賞經驗裡,對舞作產生全然不同的印象。坐在高處的觀眾,他們直接看到投射在舞台平面上的影像,看見舞者融入影像裡,是過去觀看經驗中從未發生的。一般宣稱的舞蹈加入科技,常讓人感到雖兩個元素都存在,彼此卻互相沒有關係,而這次則讓觀眾看見影像與動作配合在一起。但坐在一樓的觀眾卻表示了完全不同的意見,甚至在這支作品中,因座位位置的差異,使得舞台設計與燈光和投影發揮不同的影響,讓觀眾們對舞作好惡的段落有甚大的不同。另外有朋友表示,影像雖然成就了《聽河》,但若摘去影像,她實在看不出這樣的身體呈現和過去雲門的舞作有何不同,甚至無法看見《聽河》的主題。

在這次《聽河》主題的討論時,有朋友覺得有幾幕讓他想到印度的恆河,而看過節目冊的觀眾則指出林老師此次是以淡水河和台灣的河流為主題創作。水的意象到最後夾雜巨石和泥漿的滾滾巨瀑達到高峰,透過水由下而上,而後又從高處沖下的過程,有人對此看見林老師對生命的隱喻,她解釋道,這像是我們的人生,每個人不停向前衝,最後卻都回歸大海。也有人補充說河水常是文學家使用的借喻題材,此類的象徵命題在文學作品中經常可以見到。一位朋友引述王墨林對《聽河》的評價,據聞王墨林相當欣賞這次的作品,認為《聽河》很誠實,而不似先前《花語》那麼甜。

對於此次舞者的表現,在場有一位熟悉雲門的朋友感嘆她看這支舞時不斷地感到惆悵與蒼涼。主要是因為這次的舞者和過去有許多不同,出現了很多新面孔,當她看見認識的老團員在舞台上時,內心不禁也升起一股孤單的感受。其中女舞者的角色讓人聯想到九歌的女巫,即使這麼多年,有些舞者似乎永遠是第二女舞者,但當早期的舞者離開後,新的舞者反而讓她沒有感覺,或是說是由於對舞者的熟悉感所造成的。也因此,作品本身表達無常是十分具象的,但透過不同身體質感的舞者,又再一次提醒這位觀眾看見這支舞者世代交替的作品時,無可避免的產生一股悵然之意。但對多數的觀眾而言,也許對雲門的舞者並不那麼熟悉,因此不會有如此強烈的悲涼與蒼涼感受。大家也討論到,在舞者來去和新舊交替時,編舞者也必需面對新舞者的身體,同時也要跳脫舊的風格,以及新作和過去歷史的傳承關係。

此次獨舞者黃珮華的身體,就帶有許多過去的影子。大家都讚賞黃珮華的身體很好,特別的是,她這幾年來在雲門舞作裡均扮演一個特殊的角色,幾乎都是唯美的、單獨出現的女子形象,與與周章佞的唯美又不同,周章佞的唯美更偏向中國傳統舞。有人認為,黃珮華的角色代表了一種對於青春、美好事物的眷戀。但提到女舞者在河水影像裡漂移的片段,大部分的意見是針對人與影像合成得不太真實,在某些觀眾角度看來似乎有些刻意,而造成一種陰森鬼魅的反效果。

《鹽》得到了在場觀眾的一致好評。多數人認為這個作品有某種療癒作用,讓觀眾的心情變得平靜沉穩,戲劇成了一種溫暖的撫慰。有參與演後座談的朋友為大家補充,歐汀的導演與演員工作時很著重身體,也會從他們的自身經驗出發,將戲劇帶入生活。因此,即使沒有文字的理解(全劇以義大利文進行,無翻譯與字幕),如何透過戲劇進入觀眾也展現了導演與演員的功力。有觀眾提及,演員的身體習慣和衣著打扮,以及音樂家的配樂均讓她有一種「歐洲氣氛」的想像,也或許是跨文化的不熟悉,讓觀眾在未能理解文字的狀態下仍津津有味的享受表演。

針對跨文化或陌生的部分,有朋友因此提出疑問,若是一樣的劇團和劇碼再次演出,仍會吸引人去看第二次嗎?或如果是由一個台灣本土的劇團推出這樣的劇碼與相似的表演方式,還會吸引人嗎?回答是會的,因為題材和方式是讓人喜歡的,自然不做作不突兀的演出也讓人感到十分溫馨。

其中有朋友分享讓她印象深刻的一個小片段。《鹽》的舞台以一道細鹽框出一個白色的正方形空間,有一幕是女演員蘿貝塔卡芮利不小心一步跨越框框到界外,只見她大吃一驚而音樂家彷彿也受了驚嚇突然停下音樂,演員馬上又跨回框內,音樂也繼續演奏。這個段落看似突然,卻在平鋪直述的表演中讓觀眾看見演員的真實和自然,雖然預先排好,卻不會讓人感到刻意或造作。

大家也都對《米蒂亞》自然的表演感到印象深刻。《米蒂亞》與《鹽》一樣是七點半入場,特別的是演員吉拉克萊曼在入口處等待觀眾,演員和觀眾一塊進入空間,仿彿演員邀請觀眾去她家晚餐。而一開始她站在收音機喝紅酒,神色自若的自在姿態,跟台灣許多劇場的演出形式不大相同。有朋友表示,德國的劇場訓練讓她有真實感,跟台灣的表演方式不同,前者讓她比較能感受到起伏的層次。

有朋友問到,是否會覺得吉拉的演技太over?多數人表示,經過故事和情緒的堆疊後,並不會有這樣的感覺,表演若能融入整體架構和前後文脈絡,則可以幫助觀眾進入劇情。另一位朋友反問,很極致的表演就是over嗎?若將《鹽》或《米蒂亞》與台灣的舞台劇類比,後者屬大型商業劇場,與今日的《鹽》或《米蒂亞》比較是不能相提的,更不用細談他們的表演方式。

在場一位朋友提到,她原先期待《米蒂亞》能像大家推崇的《鹽》一樣具有溫暖的療癒效果,但看完卻因情緒高漲無法宣洩而感到不大舒暢。在她看來有兩個原因,一是《米蒂亞》是她所關切的議題,另一則是呈現方式。演員受壓抑的情緒漸漸蘊釀,讓同樣身為女性的她感同身受。

也有人提到,雖然演員可以帶觀眾進入氛圍,但在此劇裡卻很難感受到導演的企圖,簡言之就是導演消失了。照理說導演手法和場面調度應有左右戲劇的影影,在《米蒂亞》中卻很看發現導演的存在。另有朋友表示,字幕設計的位置還是可以看見導演的位置,像《鄭和1433》的字幕就是多此一舉的表現,威爾森試圖拆解文字和語句的企圖,卻因為文字的出現,讓觀眾不停地將視線從舞台上移到字幕上的閱讀和理解,混淆了觀眾看戲的態度。

在《米蒂亞》我們看到將字幕納入舞台考量的結果;但在《哈姆雷特》中,我們則無法從大廳兩側的字幕發現舞台的特殊設計。經常看戲的朋友認為,導演需要處理觀眾的觀看經驗,本來就需考慮到這些。但國內劇院的技術受限,字幕的位置有時是順應需求。國內因觀眾並非以英文為母語,與國外不必然設計字幕的需求不同,若以字幕需求的有無來評量觀眾或導演似乎並不合理。

討論進入尾聲,大家以「為何進劇場?」的反思作為今日最終的話題。我們進劇場是除了自身的專業/背景使然,還有什麼是我們期待得到的?當代藝術家反映了當代社會的思考,讓觀眾面對她/他們的作品和生命,而我們又在劇場裡得到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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