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 周力德
網站: Messenger’s Blog
朋友問我在忙什麼，我答：我正在寫劇本。
過一段時間朋友又問同樣問題的時候，我仍是同樣的回答。幾次以後，朋友察覺這根本是個幌子，不可能這麼久了劇本還沒寫完，這時我會說：快了。其實，我不好說我只是在蒐集材料，離動筆還有一段時間。我總是將劇本的準備階段也視為寫作，也就是無論在蒐集材料，確定方向，理清思緒，我皆視為「寫劇本」，儘管實際的勞動上並未敲鍵盤或爬格子。只是這些話在面對朋友的關心時，很難以三言兩語解釋清楚，只好選擇簡單回答了。
劇本是需要醞釀的。有人能靠一時的激情將劇本一揮而就，對我而言這種人是天才。我無法做這種人，因為我無法靠激情寫作。我的經驗提醒我，如果我靠激情寫作，我的劇本會難產，即使產出，也會很糟糕，因為劇本除了反映出我一時的躁動情緒，不會有更多深刻的東西，更何況，一股激情總會被另一股激情所轉移或者取代。例如前一陣子我很想寫藝人打司機的故事，後來我又注意到籃球小子如何奮發圖強以及這個社會如何借他來抒解集體焦慮，最近我又覺得火車廂內的性愛派對是不錯的題材……但一個接一個，只是一時的激情而已，如果不讓激情沈澱就這麼借題發揮出來，那麼寫出來的劇本會是更大的災難。相反地，如果過了一段時間，在事過境遷之後，這些題目或畫面仍徘徊在我的腦海裡而令我念念不忘，那它們便是經過沈澱之後真正打動我的，這時我會知道非寫不可了。
從發想到寫作，從動筆到完成，從完成到上演，然後面對觀眾，以DVD記錄一切，最後時間一過，被觀眾甚至自己徹底遺忘。有時不免想，既然終歸遺忘，這一切的嘔心瀝血與孤獨度日究竟所為何來。想來想去，也生不出令自己滿意的答案。只能說，這可能是此生所能找到的生命表達方式。其實，表達生命的方式有很多，例如畫畫，但我畫得太爛，畫出來反而對於生命的想像愈來愈遠；例如彈琴，但我琴藝不精又疏於練習，彈出來反而覺得和自己所感受到的世界愈益疏離。寫劇本，至少是目前為止自己能接受的表達方式，以表達自我對於這個世界的感受與理解以及對於生命的想像。
寫劇本最大的難關是自己這一關。這是大部分劇本不見天日的原因。在這方面我承認自己是理想主義者，只不過在把身體給搞壞以前，自己都不承認這點，老以為自訂的那些標準只不過是最起碼的要求。
祝願所有劇本工作者對於生命與世界保有持續不斷的熱情。如果孕育劇本需要土壤，這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