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trice Pavis:排演華語新創劇本之理論與實踐(1)

文字:coolmoon
網站:我乃文字


時間:2012.06.25-30

法國戲劇學者巴維斯教授(Patrice Pavis)在劇場符號學、跨文化劇場理論上的成就都嚇嚇叫,因此六月底他北藝大開為期一週的工作坊,一下子就爆滿,拆成上、下午雙班制。繼上世紀70、80年代符號學,90年代跨文化劇場後,巴維斯教授的研究轉向劇本實踐(from page to stage),三年前出版著作《當代導演》(La Mise en scène contemporaine)至今尚未有中譯本。
在楊莉莉老師扼要介紹巴教授之後,身穿粉紅色襯衫教授本人接話:「這個工作坊無關跨文化,我跟各位一樣都用非母語工作(他的母語是法語)。比起跟理論家一起工作,近年我更有興趣跟實際劇場工作者一起工作。
625日這天早上,T305教室坐滿了人。事前同學們已交上十八個劇本片段,翻譯成英文,工作坊便以這十八位劇作者為基本成員。巴教授解釋,工作坊目的絕非排練」劇本——真正的排練必須先經精密的劇本分析——是以劇本為材料,在排練場尋找讀本時無法發現的可能性
他解釋法文Mise-en-scène場面調度這個詞從十八世紀到現代的幾度涵意流變,以及與美國人所說的導演(director)工作和表演研究(Performance Study)有何不同。簡單來說,場面調度」更針對劇場上組構符號,再現一種東西。
工作進行時,巴教授要同學先不要認同或理解角色,而先給角色一個形象,以各種肢體來組構這個形象(Figure)——原本討論繪畫時常用的字眼,李歐塔(Jean-François Lyotard)70年代《論述,形象》一書曾有詳細解釋——總而言之,巴教授藥學避免史坦尼斯拉夫斯基式的角色分析、性格分析、心理分析,而是從外形,直覺性掌握角色的形體和動作。對不習慣以身體工作的編劇同學來說,實在是有點恐怖的大挑戰。
並非只有劇作家才可以對他的文本提出解釋,巴教授說,發展形象(Inventing a figure)時,可先把創作者的意見先晾一邊——這時他又提醒大家注意Authority(權威) Author(作者)的字源關係——最後我們仍會回到文本創作上
工作角色形象可歸納為四個階段:從抽象化身體線條和動作質感(Geometry),變成機械裝置(Machine),變成動物(Animal),最後加入動機和情緒變成人類(Human)。他使用的工具包括拉邦舞譜動作分析、世阿彌的能劇敘事三階段:JoHa、急Kyu、敘事學對結構的掌握、梅耶荷德(Vsevolod Emilevich Meyerhold)的矛盾式構圖等等——依照文本性質使用不同工具,並沒有一定的公式。
要注意的是導演不能帶著論斷上排練場;不僅如此,演員也不能以詮釋的心態呈現形象。當形象帶有明確的斷定,一路維持同樣的腔調,便難以探索從文本到舞台的「發展過程」與種種可能性
巴教授講起話來充滿學者風範,做每個動作都有根據,分析文本是絕對難不倒他的,他自己也是很好的評論者;可是他要跟同學們工作的卻是「從文本看不出來的東西」。他說形體形象的意義很難化約為語言表達、很難化約為論述、牽涉到真實本身(雖說真實是甚麼尚待討論),可以傳達給觀眾能量,直抵感受。當演員找到一個準確的形象時,就可能突破白紙黑字的表層,進入文本更深的裡層去。
我覺得這種排練法相當依賴演員的主動性,主動給予台詞詮釋,導演才可從中組合、思考,但導演也並不是沒有方法可以引導和協助演員。因此這個工作坊對導演、演員、編劇都有助益,甚至對理論者也是。從前在劇場上,導演無法解釋直覺,常說不上為什麼要演員這樣做那樣做,往往辭窮地說:「因為這樣好看。」。演員難以掌握要素,以為瞎「矇」,每次重來的途徑或位置都不同,這麼一來排練就很不容易精確。而編劇透過這過程中,也可以更瞭解自己的作品。
當代藝術論述趨勢,越來越朝向對直覺性、非理性、非敘事或非說明性的藝術創造工程的詮釋或認識。或許,當把從前純依賴直覺溝通的東西,給予正確的命名、描述、定義,找到再現的途徑時,也從而使理論與實踐彼此結合。
                                                            圖:Pavis教授的小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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