評「2014臺北藝穗節」京製社〈三岔口〉

劇名:〈三岔口〉
團體:京製社
時間:2014/9/14 15:00
地點:華山1914文化創意園區果酒大樓二樓
主演:任棠惠-戴立吾 劉利華-林朝緒
製作:導演-邱子謙 武場-洪碩韓 燈光設計-張景翔

作者:echocd
個人網站:臺下人語 http://blog.yam.com/echocdyam

〈三岔口〉故事來自歷史演義楊家將系列中,宋將楊家軍焦贊因故打死大臣,被判發配,楊六郎楊延昭擔心路上有變,遂派任棠惠暗中保護。行經三岔口宿劉利華所開客棧,向店家打聽焦贊消息,引發後者懷疑。劉半夜進任房間刺探,兩人在黑暗中交手較量。此折看頭在於,運用戲曲寫意式舞臺,想像燈光通明的舞臺翻作黑暗場景,因此人物對面不見,以及任劉二人的武打身段。
本折因人物身處黑暗環境(視線不明),與兼有偵查任務(寡言為要),所以言語不多,只有身段動作。於是,當要簡介說明本齣戲時(尤其面對外國觀眾),為了連結觀眾的欣賞經驗,每每將此戲形容為「默劇」,強調其表演特色,便於大家理解。不過,京製社的版本,演出場地不是鏡框式舞臺,改在一個有走廊、小舞臺和前方寬闊可容納課桌椅的空地,貌似教室的果酒大樓,空間改變了,連帶影響觀者對此戲的感受,比起介紹成默劇,我以為它有個貼近現代人常有的經驗──旅行住宿,一個更易理解的連結點。
旅行時,特別是一個人,出門在外總會提高警覺,逢投宿休息,為自身安全故,檢查留心住宿地點裡各項設施和人員是常理之舉。因此,戲裡任棠惠在住店安頓好後,分別以刀和手去查探房間是否安全,乃是出於這種心理。他平伸向前的刀和手並非無意義地在空中比劃,它們如同一把尺,丈量感觸陌生空間;倘若狀況發生,刀和手立刻翻作武器,與敵人相向。任和劉在黑暗中摸索,兩人擦肩的手或刀刃相接之迸發點,是除卻人聲外的聲響,引爆安靜黑夜的火花。
折子戲不講究故事的連貫線型,轉而注重表演技藝的展現,〈三岔口〉有大量武功,卻是一套身段由兩個人物成對演繹,演員氣質、行當扮相從中而顯現分明。戴立吾的氣質,閉口不言有些木訥,臉型像大陸演員王寶強。先學武丑後攻武生。一名武生的條件,在高水準地作打技藝之外還要注重唱唸,臉採俊扮,因此得看著順眼和英挺帥氣。他個頭較矮,走不了高個兒的帥武生路線,不過武生的酷,可藉木訥氣質來彌補。林朝緒有喜感,嬉笑打鬧不令人覺得彆扭難過,兩人各自氣質深化了行當的差異,這點差異,關係人物在兩相比較下的善惡判斷,戲裡顯然以任棠惠為善類,由同一套動作的設計──生多昂揚直立、丑多地毯動作形成高低位差和美觀與否(武生作好看正氣,武丑是滑稽鬼崇),以及互成對比色的白、深色戲服(黑白兩道),可以觀察得出。
這折戲位於果酒大樓二樓裡、外場地演出,前台服務人員配合化身「店小二」,殷勤招呼觀眾/官倌們;當戲正式開場,任棠惠現身小舞臺上,自道在外趕路至三岔口停駐;劉利華由走廊引前者進來,行至客棧內部/舞臺區就定位,整個動線企圖塑造「客棧」的情境。的確生出那麼一點意思,不過氣氛不甚濃郁。改進建議,需要統一店小二口條,既要學古人就別摻雜英文check-in等單詞,一逕古文嚼字到底;再者,既然場地換了,不妨再從劇情下手,加個打更報時者,提醒在場「客倌」早點安歇/屏息以待好戲,也示意夜深靜悄,惟有時間流動。
〈三岔口〉還可進一步發想,原來古代客棧版外,可以嘗試現代民宿版,表演者和相關工作人員穿著現代服裝,改寫兩名主角對招動機,保留中間武打身段,結局不一定要分出死活勝負,不打不相識的兩人最後把酒對酌,也是可能的故事想像[1]。而兩種版本的作品可佔演出檔期各半,提供想欣賞傳統京劇和創新作品的觀眾多點選擇。
兩位主演出身科班,在傳統戲曲演出外,也參與新編戲和影視作品。本次他們在不一樣舞臺,仍作京劇裝扮,一招一式地如實照本子演,空間的變異對比人、戲的不變,這是種隱喻吧!或許他們作多了創新,反而想回過頭來,老老實實按傳統路子演戲,不要有雜七雜八東西摻和其中。然而就推廣用意和「臺北藝穗節」精神來看,難得這戲走出原有框架舞臺,並且此節訴求的不只是場地的外在技術改變而已,如能按上述創編劇情,嘗試不離原版太遠的創新,應該會獲得更多注目與深刻認識。

[1] 如編寫戴立吾和林朝緒同為劇校出身,故有武功底子。戴外出背包旅行,林開起民宿。前者住店時,兩人因故興起「夜探」舉動;燈亮後,誤會真相大白,兩人開始話說當年往事,兼及彼此吃戲飯的辛苦和努力,便可延伸出〈三岔口〉字面意涵──人生道路上,選擇的遲疑或難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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