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問李銘宸4/5

文字: 鄒欣寧
網站: 欣寧的文字收納室

上次《R.I.P.》的評價兩極,你可不可以分享一下讓你印象深刻的問題或觀眾的回應是什麼?

我看到有人講說,如果導演只是要讓我們看到生活中瑣碎、不為人所注意的片段,那我為什麼不去看那些人就好了,我為什麼還要進劇場看戲?

我做這些事情,並不是只要擷取那個肅靜,我想要把時間感跟空間感都納進來,所以有時戲會太久,或是有些片段過於沉悶。我們知道看戲的時間感會變大,而有時候人要做那些事情,需要的時間長度就是那麼長,要達到我所想要的狀態(不論是演員的表演狀態或是觀演的身心狀態),它就得那麼久,當這個東西這麼自然的發生後,觀眾看到的時間感又被拉大,這是我還在想辦法的事情。我講一個白癡的例子,譬如人在台上懷孕十個月,我不可能讓大家坐在那十個月,大家只希望看五分鐘,五分鐘懷孕可能還太久,懷一分半吧,那我要如何讓大家只用一分半看完懷孕,可是還能感到十個月而且並不好笑。

像亮廷說的就是(註:劇評人郭亮廷曾在《R.I.P.》劇評中提到謝兩次幕的問題),我真的有考慮很久就是,不要有第二次謝幕,但就真的是為了演員。像如果有演員只是開玩笑地說,「蛤~沒有謝幕喔?」我就會放在心上,想說好吧那還是謝幕好了。

但,其實它真的被打斷了。我做作品很在意第四面牆這件事。我說的第四面牆是說,有時觀眾一直在那個狀態裡面,其實已經被包納進那個空間了,第四面牆已經消失了,可是大家一出來謝幕–真的會有很多很聰明、很細膩,很投入的觀眾會被這種事所影響。我還蠻確定如果真的有機會再演第二次,就不會謝幕了。就脈絡上 來講,這比較成立,謝幕的那刻好像剛剛發生的所有事情都不見了。

我覺得那個戲不夠理想的其中一部分是,很多人看了覺得這個戲很清楚地分成上下兩段,前面大家都覺得非常OK,後面就覺得太–

你是指暗場以後嗎?

對,我在想說,或許沒有謝幕,可能會讓大家好好回想剛剛到底發生什麼事情,這個戲才得以成立。我的意思是,有那個謝幕,大家可能相對會比較只記得慢的那塊,不會記得前面比較快的,這是一種感官上的……

可是這比較難,它好像不是靠這個東西就可以–

對,當然不是,它只是一個很細微的影響。那個戲即便到演出那一刻,我都還是覺得不是該有的樣子,因為我們是在這個地方(註:排練場)發展出那麼長的段落, 空間大小跟那些段落是非常match的。今天可能人不夠多,所以那個場面無法成立。對於有一群人在很暗的地方衝來衝去、做一些事情、有聲音、有手電筒什麼 的,這些我在進劇場後,連坐在第一排都覺得不夠,所以–

有一些東西我覺得很可惜,像戲快結束前大家在黑暗中刷牙的氣味,我知道有人坐後面幾排,就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我坐第一排,其實也看不清楚,可是我很喜歡,我是透過牙膏的味道,因為連聲音都很隱約–

你已經不知道去哪了這樣。

不是不是,那對我來說是一個驚喜,就是我只能依靠聽覺和嗅覺,因為視覺幾乎不管用了,但突然有一個新的感官進來,那讓我覺得很驚喜,可是這個東西它變成是有限觀眾才能感受到。

對啊,我坐在後面也發現好像聞不太到,不認真聞就聞不到。

我覺得觀眾有兩種,像我是那種,我比較喜歡你最好告訴我我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一暗下來之後我整個人非常興奮。

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我知道有些人是,你不能餵他一些他立即需要的東西,他就會開始不耐煩,他就會覺得說–

沒有新鮮感是不是?

對,就是變成兩種,一種是它會刺激你把其他感官更打開,另一種是就沒了、只是在等。

我覺得這就是沒有在(演出)空間發展造成的。這是我們之後推作品會想要改變或努力的方向。既然我這麼關注當下,這麼關注視線或是身體感官所能及的每一件事 情,而這些都被納入創作素材的話,那我應該就不能只是排練場排一排、進劇場演一演。可能要想辦法談合作。可是像我做的東西,也不見得很能被市場認同,這種 想法在我們的環境下不太可行,但就是要想辦法去找。(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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