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像與真實之間成長──喬埃‧波默拉重塑灰姑娘《仙杜拉》

文字: 于善祿
網站: LULUSHARP
Cendrillon_5©CC_文化報報
「灰姑娘」幾乎是眾所周知的格林童話,尤其故事中的女主角仙杜拉遭受繼母霸凌、南瓜馬車、午夜鐘響、玻璃舞鞋、與俊美王子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等經典情節與道具,是多少世代的女孩「麻雀變鳳凰」的夢想,當現實生活中遭受委屈與虐待時,便將自己想像成仙杜拉,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遇到生命中的王子,帶著自己脫離困境。藉由想像的轉化與投射,讓自己彷彿可以暫時逃離現實。

法國當代編導喬埃‧波默拉(Joël Pommerat)對此故事重新予以解構,於2011年創造出《仙杜拉》(Cendrillon)重新從死亡、思念、發現、成長、存在等主題與元素,賦予經典童話以現代意義,劇中的兩個死亡(仙杜拉的母親、王子的母親)可以說是這個童話重述的關鍵基點。

仙杜拉誤解了母親的遺言,認定並自我承諾要永遠不斷地想念母親,以鬧鈴手錶每小時提醒自己思念母親的時刻(轉化原本童話中的午夜十二點前要離開王子的舞會,否則一切的華服與金貴馬車,就會化回原形),藉此母親就會在某個地方繼續活下去,如此強迫症似的自我暴力,近乎自虐,使得她從來不說笑,生活中沒有消遣,對於繼母交代的所有家事,一概答應,逆來順受,而且還認為做那些家事,對她很好;幾乎完全沒有自我,生活中只有想念母親與活在過去,甚至感受不到她和父親之間有什麼親情之感,十分冷漠。

而王子的母親則其實在他五歲時就已過世,王子試圖透過電話和王后保持聯繫,但國王卻得要編造王后出外旅行、受阻於交通罷工的理由,來讓王子以為母后還在世上,只是遠行在外,如此竟也十年之久(十年的交通罷工,這大概都會令人聯想到法國的勞資衝突)。這和仙杜拉的思母之情,幾乎如出一轍。

為了不斷地想念母親,仙杜拉和王子都選擇矇騙自我,昧於現世之外,直到兩人在舞會上相遇,是仙杜拉首先戳破彼此的幻夢,說「別再給自己編一堆故事」了,兩人才真正各自放下對於母親與過往的執念,而繼續往前展開新的生活;如此,兩人的個別存在,也因為相互的交流、改變與成長,才深具社會意義。我們可以看到故事提供心靈撫慰的力量,也看到敘述話語穿透想像與真實的界線,在這齣戲裡,那把串場旁白的女聲,即後設地、非常有意識地扮演如此的角色。

波默拉後設地讓旁白的敘述者,從一開始就很有意識地對觀眾(看戲者)/聽眾(聽故事者)說話,而且很有意識地提出故事與話語的力量,尤其是對故事中的人物即將產生影響;當敘述者知道其自身具有這樣子的能力時,也很有意識地指出說話並不是那麼容易,聆聽也沒那麼容易,這之中其實都牽涉到話語權的流動與效應。

劇中有一場介於仙杜拉與彆腳仙子的對話,他們談及長生不老、生死、成長、戀愛、婚姻、生活等人生議題,活了幾百年的仙子給了仙杜拉一個結論,「永遠」是一成不變的,她早已深覺厭煩;相較於仙杜拉,仙子反倒羨慕並鼓勵她,即將會經歷一大堆的第一次。這場關鍵性的對話,在仙杜拉的心裡起了化學漣漪,才能夠在巧遇王子之後,付諸實踐。

波默拉就像是位當代劇場裡的說書人,運用原本眾所周知的童話故事元素,卻能再從仙杜拉的誤解、編造裡,重新將「灰姑娘」演說成一個成長故事,平和的語氣中卻蘊含飽滿的張力,舞台不走華麗花俏,反倒以暗黑、深藍、冷調為主,逼仄的匣式空間裡,演員的精彩表演才是主要看點,結合適時投映在「玻璃牆屋」的影像(翻轉了原故事玻璃舞鞋的意象,並改成是王子將鞋脫下,送給仙杜拉當成紀念品),透發出一股奇特、濃郁的劇場魅力。

【演出訊息】
巨人來了──比利時布魯賽爾國家劇院《仙杜拉》
時間:2015年12月11日至12日,19:30;12月13日,14:30
地點:臺中市葫蘆墩文化中心演奏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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