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色無味--《羊咩咩的甜甜圈》

文字: 謝鴻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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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色無味--《羊咩咩的甜甜圈》

演出:山豬影像
時間:2015/06/13 14:30
地點:文山劇場
文/謝鴻文

現今的台灣兒童劇,普遍有追求形式表象絢麗炫彩,但內容空洞貧血的病狀;假使有一齣戲追求的是老莊美學的虛靜簡淡,相對會顯得特別引人側目。當老子說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時,他所企盼的是讓事物還原本真本色的單純,無色無味反而是最理想的形態。

但我把「無色無味」這個形容詞套在《羊咩咩的甜甜圈》這齣戲上,卻是徹底可見的缺點,指它顯現出一種機械呆板單調無趣。吊詭的是,這齣戲明明搬弄出色彩繽紛、造型可愛的動畫影像,意圖用此吸引觀眾,然此色相,從頭到尾在舞台上多只是用來交代場景、交代道具,影像的運動(movement)又保持靜止狀態居多,偶爾才有些較活潑動態的影像,例如鏡頭由遠到近讓一個甜甜圈被聚焦放大,甜甜圈順勢搖晃了幾下,才有一點點擬人的生命感。既然影像多半是靜止狀態,為何不改作佈景設計或道具?既選擇了動畫,若依著故事的事件空間與時間,影像的表現應該提供更多的訊息意義,如同魯道夫.阿恩海姆(Rudolf Arnheim)《藝術與視知覺》一書的討論,認為「電影的出現,不僅拓展我們的知識領域,而且豐富了我們的生活經驗。電影向我們展示了那些因運動速度過快或過慢而使肉眼無法觀察到的運動。」印證這齣戲裡的動畫,當它沒有表現出我們肉眼想看到的細緻變化或情節,它的存在連點綴效果都稱不上了。

動畫失去攫奪目光的效果,那再來看看表演內容,更是慘不忍睹。我不懂兒童劇的演員,為何表演時總以為要故意捏著嗓音,嗲聲嗲氣的裝可愛;要不然就是嘴裡像含顆滷蛋,營造憨直傻氣的樣子才叫孩子氣?這齣戲裡的羊咩咩和咩咩羊剛好都陷在這種失真做作的泥沼中而不自覺,可惜的是導演也沒意識到沒將演員從泥沼拉出。飾演羊咩咩的女演員更教人難以接受的是她把音調也全拉平,完全沒有抑揚頓挫,我們實在沒辦法感受到她對甜甜圈店工作的著迷,沒辦法感受到她對店長突然消失的慌張,沒辦法感受到她面對偷人記憶猴子的恐懼……,整齣戲看下來猶如看見一個只會用一種音調說話的機器人,毫無感情溫度可言。

三位演員表演的瑕疵在這齣戲中是很明顯的,從開場第一首曲子〈羊咩咩之歌〉開始,由於坐在第一排的近距離,我注意到演員多次對嘴跟不上;又這齣戲還有個只靠旁白播送的說書人,她說的台詞比重還不輕,可是每當她說書講述接下來發生的情節時,其他演員不是動作沒有同步跟上,就是演著默劇,但默劇的演出,演員的身體表現不出詩意,看起來是在虛應塘塞時間做動作而已。因此每次一到說書人聲音出現,舞台上的表演就變得乾巴巴的,空白單調了起來。

一齣兒童劇如果演員表演失常不佳,但若故事吸引人,我們也不會太苛責演員。反之,若連故事都不好,不具創意,情節連貫又草率,角色刻畫似走馬看花,主題意涵也不明確時,再加上導演手法無法補強劇本缺失時,不免讓人質疑搬演的動機與價值何在?很不幸的這都是《羊咩咩的甜甜圈》顯而易見的問題,舉例來說,甜甜圈店長第一場出來晃一下,下一場戲就說她失蹤了,沒有任何線索,羊咩咩胡亂靠著一台老舊的飛機就出去冒險尋人。然而冒險尋人過程中,實無精彩轉折的情節可言,只是沒來由的掰出一個因為好玩偷人記憶的猴子,製造一點小插曲;很快地羊咩咩就在荷蘭找到店長,只因荷蘭是甜甜圈的發明地。這樣的故事邏輯處理得未免太隨便,難道戲的主旨只是為了告訴我們甜甜圈是荷蘭人發明的?如前所說的,導演既沒調整演員的表演情緒與節奏,也只是順著缺失顯著的劇本一直往前推進,最後釀成的結果就是戲落幕,令人心中產生許多詫異的疑惑,有種恍兮惚兮彷彿剛才不在劇場而是神遊到其他地方去,對這齣戲什麼好印象都留不住的奇怪感覺。

◎刊於《表演藝術評論台》,2015年6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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