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不輕不重的辯論,關於愛情

作者:coolmoon

劇名:《失眠等於睡著》(In Somnolence)
演出:外表坊時驗團
日期:2006/07/27
地點:台北敦南誠品B2

我承認我是一個直觀的觀眾,而這齣戲也如同weichi說的:「編劇也無意給觀眾任何有指向性的明確事實。」一個無意迷糊,一個存心曖昧,於是產生我以下正在寫的點滴想法…。

由 於行銷文字上的「睡衣劇場」,演出時間又挑在晚上十點鐘以後,比一般演出還晚兩個鐘頭。所以我首先感到疑惑的是:觀眾必須穿睡衣才准進去看嗎?又或劇中演 員全穿睡衣演戲?(外表坊曾有一齣《早安夜車》劇中人皆穿泳衣),或者戲進行至一半,觀眾和演員通通融化於地上睡成一團?

雖然我很會胡思亂想,不過我的行動通常是實際的。我假設情況一,大家穿睡衣我沒穿睡衣;情況二大家都不穿睡衣只有我著睡衣,後者似乎比前者糗多了,情況一至多我把T-shirt捏皺一點兒辯稱我就是穿這麼整齊在睡覺…。

事實證明這個選擇是對的。沒有人穿睡衣,來敦南誠品看戲的台北人都太聰明了,似乎只有我像土包子般困惑於「睡衣劇場」四個字。

進 場舞台像時尚伸展台伸展,觀眾兩面對坐,讓我想起林奕華上次在誠品的《情場如商場—班雅明做愛計畫》,但這舞台沒有《班》劇重要的元素—秀,卻有個《班》 所無的重要元素–水。關於這舞台唯一缺點:觀眾不知道哪邊是影像投影的方向?哪邊是正面?也野輕N無所謂正面,但當影像出來的時候坐在投影端的觀眾只能 歪著脖子看,而影像又佔了三分之一強。

戲開始,燈漸亮,一組BOBO風(BOBOs:兼具波西米亞品味和布爾喬亞購買力的族群)的室內, 浮在黑暗中。一男一女,一坐一站。然後,撲通一聲,坐在椅子睡著的男人跌進水池—原來這室內像一座島似地浮在水當中,舞台其他區域黑黝黝皆水。那男子並未 立即踉蹌爬起來,反在水中游泳,波光粼粼打在書店地下二樓的密室–那一剎那,我也想失眠了…。

男人辯稱他沒有睡,女人證明他還在夢中, 那些男人和女人針鋒相對的話語我一出場就忘了。我只記得像輪迴般夢和感情都找不到出口,他們一起困在這愛情的島上,誰都不想離開或不能離開,然後男人像縴 夫般把載著女人的房間島在水上拖行一段距離。彷彿愛一個人就得駝負那個人生命所有重量,另一個人只能冷眼看對方腳步踉蹌被拖磨著…。

第二段,是用鏡頭凝視意識到被凝視的人,也雪R情也意味著有人正在凝視你,你意識著被凝視,所以扮演…但一邊是孤獨的演員,一邊是疏離的鏡頭,誰都沒有愛誰,誰也走不進誰的生命—如果我們用鏡頭代替心眼的話。

第三段算是齣相當完整的「話劇」,在對話中完成一齣戲完整的指涉和象徵,從兩人簡單的對話和走位,足以令觀眾搜索男人和女人的關係,男人和女人的心理,以及男人和女人的愛情與命運。舞台音樂燈光等技術自然而然成為配角。

關於這齣戲有三種解讀:一「愛情劇,並且是青年異性戀式的」,二「哲理劇,一場醒或夢或雖夢猶醒,或活或死或雖活猶死的辨證」,三「包裹著哲學糖衣的愛情劇」。我比較傾向第一種。

從 第二種來說,我會非常困惑,因為這個辨證好像不夠完全也太簡單。從第三種來說,似乎又包含手段和目的揣測,但我寧願不揣測。在這寂寥又容易失眠的聰明城市 裡,愛的成分何其稀薄,所以我寧願相信有人簡簡單單只想做齣愛情戲。放下半調子哲學,放下想做「高明」的戲的野心,僅僅努力「觸動人心」,有何不可?僅以 愛情劇的標準來說,《失眠》已是動人的小品。我想在外表坊這些年對「小」劇場的探索,成員漸漸進入創作成熟期,不僅在乎作品技術的巧妙熟練,概念的創意和 實驗性,也漸漸在意內容對人性的看法是否深刻、雋永?有人認為這次外表坊的「實驗」不怎麼樣,「道理」不怎麼通,但我不認為這是退步,倒認為是深化。

有失眠症的人回去不會睡得比較好,對愛情失智的人說不定因此而清醒、清醒而失眠、失眠又等於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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