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穿衣服就可以?《小船幻想詩—為蒙娜麗莎而做》

換穿衣服就可以?
作者:Coolmoon

《小船幻想詩—為蒙娜麗莎而做》
時間:2006/10/01
地點:誠品敦南B2
演出:1/2 Q劇場
導 演:戴君芳
舞台裝置:施工忠昊
文本改編:沈惠如
崑曲定譜:楊汗如
主 演:楊汗如、蘇安莉

延續誠品藝術節第一檔戲與文生梵谷毫無關係的機車行,第二檔實驗崑曲則扯上和達文西或蒙娜麗莎無明顯關係的《喬影》。如果不事先知道「蒙娜麗莎為達文西的陰 性形象」的八卦,不事先知道「清代女詞人吳藻恨不為男兒身曾寫曲詞《喬影》並自畫男裝扮相『飲酒讀騷圖』」,僅就劇場完全看不出蒙娜麗莎或者達文西和喬影 吳藻在舞台上相遇的理由;同樣地,也看不出崑曲做此「現代化」扮裝的理由何在。到目前看來,不論文生梵谷或達文西,都只是藝術家藉以澆自己心中塊壘的「巨 星級」藉口,或為布爾喬亞文化中心的高明行銷包裝。

就《喬影》發生的文化性別社會時空,或許女人男人換換衣服便已然碰觸性別錯亂的禁忌構 成爭議—這禁忌在今日即使在街上高喊恐怕也未必構成話題。議題性不再,而隱匿性卻依舊。《喬影》輕捻慢挑的節奏讓觀眾恍惚回到傳統—缺乏敘事而著重詠嘆的 一種寫意美學。號稱跨界實驗之作在《喬影》這部分,從情感到節奏到曲式到服裝到表演程式,完全屬於傳統的重現。

現代舞部分則讓我不由得想 起去年十一月王心心作場和越界舞團合作的《昭君出塞》和《王魁負桂英》:不論以夢、以影、以分裂人格,現代觀眾多能接受多重自我的指涉暗示,現代舞和傳統 戲曲藉現代心理學做類似配置,但現代舞的部分仍是現代舞,傳統戲曲的部分也還是傳統戲曲,兩者並未發生化合作用,反影響各自的完整度。表面上現代舞「補 充」了傳統戲曲在視覺和走位上的不足,但從傳統戲曲本身成熟完整的藝術角度,反構成聽戲看作上的「干擾」。

其他「干擾」包括穿燈籠褲圓盤 帽的歐式古裝「檢場」,和造型現代感十足可以推搖活動的超大型道具。就功能上,此劇僅需要一桌二椅,移動式更衣間大概出於「換裝」想要被強調的心理需要。 我很好奇充滿現代感的家具式道具,造成什麼新的戲劇意象?搖椅、馬、橋、船、桌椅?龍鳳車、房間、立體雕塑、房子?往好處說是複合性多功能,往壞處講就是 定位不明。就家具而言或許不錯,至少是個載歌載舞的設計展場,就道具而言,觀眾看到設計的部分遠大於戲的部分。就連演員踏上橋或馬或船的肢體也是不自然 的,除了勉力站穩外對表演未產生任何激發。

就外形而言也沒有最基本的協調。有觀眾問施工忠昊做道具時以達文西出生的文藝復興時代還是《喬影》寫作的清代中國做風格依據?施工忠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基於藝術家本位,施工快樂設想達文西復活於當代會製作出什麼樣的現代器物?於是乎,二十一世紀 台灣、文藝復興義大利、清代中國蘇州,各種風格原封不動並陳於舞台,幾乎與誤入一間劇院後台的儲藏間或道具間類似的效果—即使施工的「道具」–應該說家 具它們被賦予可以被繼續使用的性質–比較精美。

無論如何,裝置藝術讓古老的崑曲多層充滿現代設計感的外皮,同時利用投影蒙娜麗莎成為牆 上的活動壁紙。除此之外李白和離騷的「文魂」不時加入攪和,但終於都和女相「影子」一樣和「男」主角發生不明關係後離去,或許因為關係被定位為「形而 上」,因而不屑落顯於外「形」。接近戲末主角終於脫掉(她)他的書生長袍,我們以為自我糾這麼久之後,主人翁終於毅然而然要「剝除」性別,未料脫一件外罩 長衫就沒下文,如果這戲是要講解放性別,就連帽子也沒摘!

喬影做字面解釋喬裝成影子或影子喬裝人,通常非常禁忌或隱密的主張或慾望必 須透過層層轉喻。此劇重重疊疊都是虛影,什麼都想比喻又什麼都沒真比喻。「換裝」的手段對觀眾來說或許不痛不癢,卻深深影響了創作者的創作意識。這部「結合崑曲/舞蹈/劇場/裝置之跨界演出」某方面來說都只是一場「換裝秀」–甚至連娛樂效果十足的「變裝秀」都稱不上,因為變裝至少意味著主體社會性格和行 為模式隨之改變,多少挑戰人類對於改變必須由內而外的認知,或解釋為由外反引發內在潛在的真相。這首幻想詩也許有美麗的企圖,但達至的手段只是換換外衫而 已,無論哪個組合元素都仍完全保留它們的原形和本質。

為蒙娜麗莎而做?難怪蒙娜麗莎笑得如此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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