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冷酷,灰調的情感《最後一夜》

作者:薛西
在你說喂之前
日期:2007‧5‧11‧1930
地點:北藝大T305實驗劇場
劇作:雅歌塔‧克里斯多夫(Agota Kristof)
導演:吳怡潔(畢製作品)

改編文本,最好能有自己的詮釋,而這次導演沒有讓我們失望,最後三場她分別設計的三個動作,無疑精巧了屬於她的這個版本。…….

指導老師耿一偉在節目單首先提醒,此劇作按原文(L’Heure grise ou le dernier client)翻譯,應譯為「灰色時光或最後一位客人」,誠如其所闡述,這兩個名字可謂差之千里。但為與此劇統一名稱以方便嬝炕A以下仍沿用《最後一夜》之名。

雅歌塔在台灣最有名的是小說《惡童三部曲》,慾望與絕望在一鏡到底的冷酷之中流淌,人性猶如戰爭,讀來令人怵目驚心。但劇本其實是她最先創作的文類,兩年前文大國劇系的畢業公演,亦運用傳統國劇和現代戲劇混合的形式搬演過雅歌塔的《怪物》,由樊光耀導演,可惜趣味大過內涵,沒能把劇作家冷酷、驚悚的筆觸發揮出來。

《最後一夜》角色有三:他、她、樂師。前兩人可以具體地套入妓女與扒手的職業,隔壁房間的樂師則是一個重要的對照符碼;一方面在不同場拉出各異的琴音暗示情節的流動,而最後一場的關鍵動作「拿槍(性)解決(強暴)了她」,亦確認了自身的(性)孤獨以及她的寂寞。導演吳怡潔面對樂師這個角色,是讓他在舞台上有更多的出現,幾次設計樂師和她的交會,似乎暗示著樂師和她除卻隔壁鄰居之外還有更多的關係,不過導演也很聰明地保持這段關係的隱晦,要再加深下去說不定會變成一場淺薄的通俗劇,得不償失。另外中國風的房間、服裝設定,加上幾首表徵人物當下心境的國語老歌的穿插(這一點倒讓我想起蔡明亮),雖然有點不知其所以然,但劇作家原先的舞台指示即相當開放,因此也沒什麼不合理之處,況且設計得頗是精緻,豐富了整體視覺。

改編文本,最好能有自己的詮釋,而這次導演沒有讓我們失望,最後三場她分別設計的三個動作,無疑精巧了屬於她的這個版本。先是第九幕〈煽動〉,床上的她被一陣聲音驚醒,她向左翻身舉起手機,不是,再轉向右側關掉鈴響的鬧鐘之前,這「舉起手機」的動作接續第八幕〈憤怒與憐憫〉她的一段台詞:「為什麼你是唯一的?這三十年來還有其他人跟我一直有來往,而且一、兩個小時後,他們還會來跟我敘敘舊」。諷刺地是,響的是鬧鐘(美夢乍醒的棒喝)而非手機(溝通無效的隱喻);冷酷地是,一兩個小時後出現的樂師,從空的小提琴箱(再也沒有音樂了)裡取出手槍(性的象徵),請她永遠永遠的安靜了(誰要和妳敘舊?)。

橫亙於第九幕「手機v.s溝通/敘舊」、最後一幕「空小提琴箱v.s手槍」的物件換喻之間的巧妙設計在第十幕〈扒手的告別〉,他趁她熟睡將鈔票竊走之際,打開的並非門亦非窗,而是上一秒還掛著華裳的衣櫃,此時光線洩入,他說了一句「好一道曙光乍現」接著穿出。通過「他穿過衣櫃」的非現實手法,可以說強化了劇中人擠縮的生存性,而那句「好一道曙光乍現」也確實成了一種諷刺,同時呼應雅歌塔寫實與超現實混雜的寫作風格。

去年曾於牯嶺街小劇場看過吳怡潔導演貝克特的《乖乖睡》,不過當時僅覺一陣疲倦未有多少印象,而後來她在牯嶺街百年祭(此活動即為吳怡潔的指導老師耿一偉所策劃)導演的《感官犯罪》又碰巧是我唯一錯過的一檔節目,不過若從《最後一夜》做為認識的起點,倒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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