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型男」?還是要跳舞?


相關舞評連結:Evelyne:「東亞型男」
Tiffany:鄭宗龍.桑吉加.皮歇克朗淳《東亞型男》
作者:王瑋廉
王瑋廉的新聞台
演出:新舞風之「東亞型男」
時間:2007.05.26,15:00
我看不懂舞。

這句話裡面確實包含著某種賭氣、無奈與不知所措。確實,我沒有看過很多舞蹈作品,接觸的也很晚,更不用說舞蹈理論或是舞蹈方法,我從未瞭解過。我進雲門當小助理時,有幸可以上八里排練場看《風影》的try out。那是我第一次聽到「try out」這個名詞,還不敢問什麼是「try out」,因為會顯得自己很沒常識,於是就跟著別人「try out」來「try out」去地說,後來認知大約就是個專業大劇場的「試排」或是「整排」之類的。try完out以後,辦公室大老闆走到我旁邊問我:「覺得怎麼樣?」我單蠢地說:「還不錯啊!蠻有趣的。不過這是我第一次看雲門的舞。」大老闆無法掩飾住自己眼裡的一驚,我也被她眼裡的一驚一驚。

是不是在裝不懂、裝可愛,因為這就像有人杏眼圓睜地問你:「孫中山是誰?」

但其實我也曾經享受過一些舞蹈演出,「德國狂潮系列」威廉.佛賽的《身體協奏曲》就著實讓我興奮了好幾個星期,還有同年巴西古朋舞團的《Lecuona》,12段雙人舞簡直可用神乎奇技形容。那時我抓著身邊的朋友激動地問:「是不是所有好的舞者都可以跳成這樣!」朋友還去問了古老師,總之,我無法獲得我想要的答案,因為享受在身體互動之間的舞者,早已解答了我的問題,我從未在劇場裡看過這樣熱情、瘋狂、強烈的互動,那好像不是我們這個民族會表達的方式。

2007年5月26日,下午3點,我一個人去新舞台,看「東亞型男」。坐包廂區第2排中間,手持筆記本,試圖於黑暗中刷刷地筆記演出。演出順序是:1.台灣鄭宗龍(+舞者陳武康)《狄德貝部n2.西藏桑吉加《生.有》—中場休息—3.泰國皮歇.克朗淳《我是惡魔》。

三個作品,我最喜歡的是《狄德貝部n,最不喜歡的是《我是惡魔》。從「每週看戲」眼前預報,我知道了「對倒」的創作概念,這有幫助我「牽強附會」一下,而事實上,整個作品就在兩人的互動,以及與空間的關係中,顯現了創作概念。這一支雙人舞,對我而言是個很「概念」的舞,相較於《生.有》的從身體出發,《狄德貝部n是一篇論文,論述關係、空間,行以組合、變奏,產生對位、對倒。有趣的是,舞者行動也以平移、側行、平躺的動作為主,加上兩人疊疊重重,空間位置的調度,使得「語言」逐漸被建構,猶如編舞家以作品發表了一則物理或數學的公式。這裡所提到的「論文感覺」,更來自於作品與觀眾的「對話姿態」,《狄德貝部n呈現了線條與構圖,但不帶一絲情感,如果以「情感來自於動作本身」來說,那麼在這兩人之間,動作也是節制的、規範的,有動線路徑上的變奏,但沒有主觀意識的起伏。舞者是元素,如同分子在燒杯中活動。

《我是惡魔》以一種類似「示範演出」的模式呈現,講述舞者與師傅學舞的經歷,以及自己與師生關係、傳統關係的種種。但看來看去,只讓我覺得這個作品與新舞台格格不入,要是能在戶外演出就好了,在大樹下,或是某個庭院裡。如果說,創作者就是要以新舞台的空間作為對比,顯示出與過往學習傳統舞蹈時場域上的差異,那麼新舞台「詩意」的燈光、「詩意」的光影、「詩意」的木質地板,也沒有和單薄的投影影像,或是錄音播放,產生更鮮明的對比,更重要的是,雖然舞者以其動作,如暖身、穿褲,來表達自己是誰,以傳統舞蹈的身體,展現自己的根基是什麼,卻沒有在敘事過程中,對話出更銳利的切點。

除了《狄德貝部n有「演前預報」提示,我對於另外兩個作品完全無知,當我知道下半場的演出叫做《我是惡魔》,我真的無法瞭解為什麼?反而是經由回想與書寫,才重新建構了某個詮釋觀點,例如「現代人與傳統的關係」等等。因此,舞蹈這種東西,對我而言,很像「命題作文」。

相對於戲劇,舞蹈沒有所謂的「文本」,但到了今天,文本在戲劇領域逐漸勢微,舞蹈與戲劇交合,「劇場」—-空間中的發生—-這個概念,成為「表演藝術」的共同根基。因此,《包法利夫人》也是命題作文,《看不見的城市》也是命題作文,反倒《斷章》很類似古典戲劇結構。當創作者試著從陳舊的的名詞概念中掙脫出來之際,觀眾又在這過程當中,扮演了一個什麼樣的角色呢?

我看不懂舞嗎?

《生.有》的雪,下得有些困倦,既遮不住新舞台,又遮住了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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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型男」圖片來自
http://www.zcom.com/life/1589.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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