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週看戲俱樂部「馬克白」演後討論會

台南人馬克白
日期:2007‧9‧24‧1500
地點:牯嶺街小劇場二樓

與會成員:薛西、輯米、瑋廉、小六、coolmoon
與會來賓:瞇、威智、林胤瑋、王奕傑、Joe、劉用德、蔡兩俊、楊宏明、呂柏伸(《馬克白》導演)
主持人:薛西
文字紀錄:輯米

協辦單位:牯嶺街小劇場
特別感謝:郭鎮維

會議開始前,主席徵詢與會者對於導演是否到場的意見。無異議通過。

薛:第一輪說自己的想法心得時,請告訴大家看哪一場、第幾次看台南人的戲、聽得懂台語嗎?

六: 我是看9/22星期六晚上那一場,其實我覺得有一點是超過我預期的,因為因為是用台語演出,我可能會有一些預設的想法,就是台語和馬克白這個劇本的搭配會 如何?可是我看時,語言對我來說不是問題,我覺得他劇本改編的很好,人物很集中、整個戲的焦點也很集中。再者他挑出的片段都是我們一般馬克白很具代表性的 段落。我覺得他有做出大劇場的品質,演員素質很齊、舞台設計很簡單,大量運用觀眾的想像力,我看完後蠻喜歡的,而且很驚豔。我不常看台南人的戲,但我昨天 看完之後覺得很成功,不像是一個實驗的作品。

co:我看星期六下午場,我直覺不喜歡,因為馬克白是齣經典戲,而既然並非強調原汁原 味,我就很期待看到重新製作採用的新觀點。這部關於人性犯罪心理的重要劇作,似乎被詮釋為「全是女巫惹的禍」。這觀點毫無新意,與現代性也無關—雖然硬體 上使用了那麼多現代元素,也跟台灣性無關—雖然他既使用了台語。我以前看過蘇格蘭拜柏劇團(Theatre Babel)做的《馬克白》,在舞台上空懸掛約上百把劍,意象鮮明,基調從頭貫徹,台南人的半透明推門做得很精巧,但我不明白意象是什麼。

廉:以前聽林克華演講時,有看過一個馬克白的舞台,一個全白的城堡內院,中央有一顆大樹,也是白色的,但在整個白色的舞台上,卻灑著一大紅色,像是噴出來的一口血。令人印象深刻。

我跟co文的看法很像,基本上覺得好看,很開心,而且我覺得整齣戲的爆點就是馬克白拿勺子舀羊肉爐。整齣戲的前二分之一很像是導演還掌控著一切,後二分之一演員奪權,不受控制地讓觀眾笑翻。我下的標題是:民視、兒童、音樂、經典、莎劇。

女巫、馬克白一開始就很像兒童劇。

所以,這也讓我感覺這是一齣完全沒有包袱的《馬克白》,他完全不CARE這三四百年來的種種經典詮釋、論述,就是把它做成這樣的好笑。

廉: 基本上我很樂於看這部戲,我已經好多年沒有在劇場裡笑這麼開心了。不過如co文所說,在人的處境部分,我看不到角色的判斷、行動,只覺得一切似乎理所當然 的發生,就好像劇本已經寫好在那裡,而演出像是一頁一頁的立體故事書,在敘事上,是破碎的、塊狀的,我無法找出主訴的觀點貫串整個演出,不知道創作者究竟 要呈現什麼。

co:簡單化了,只是為了說清楚故事。

廉:很像是立體故事書,不太需要推演過程。

胤:我有 九個月沒有進劇場看戲,從去年看完台南人的白水後就自囚了。我看星期六晚上的馬克白,我有點失望。有一個我比較在意的就是,這是400年前的劇本,實際上 這是跟政治有關的戲,400年後台南人要搬演,在台灣的政治下,他們要怎麼做?在這個時候推這個劇本,有沒有什麼樣的對比或意義?如果說要批評的話,就是 要表現的東西太多了,他是個成熟的演出,也很好笑,甚至超過莎翁四大悲劇的意義,但意義在哪?也許今天可以討論的是這些廣泛的符號在哪裡?再來就是自己主 觀的部份,不管他是講人性犯罪的心理,或者邪惡的女巫、猾稽的僕人等,也都是藉以人性醜陋、聲肢醜陋的表現方式,過去我看一本書說道:「醜,事實上是美的 一種。」那麼,這樣表現的美學感在哪裡?或者,導演要輝煌呈獻這百年老戲的新美學是什麼?

威:我會想談這個劇團的走向,從許瑞芳創團開始 就有一個方向,就是用台語演出台灣的劇本。當時台灣的劇本多是許瑞芳自己創作,這個路線一直延續到呂柏伸。只是呂柏伸加入後,不再碰台灣的劇本,而是國外 經典,所以第一個我會問的是,他語言的媒介是什麼。他仍然維持了文學性,但對觀眾來說卻有一些困難,但到了這次的馬克白,就變得很好消化,但會牽扯到的是 形式化的東西,我會說這是給一般觀眾取向的。我看姚坤君的方式怎麼看都是寫實化的,整個看完就是很開心。那個舀羊肉爐的真的是經典。

重點是,他的形式是等於有一點點再創作,我覺得呂柏伸不在乎經典,而是劇場性。

廉:我覺得不是,就我對呂的認識,我覺得他是一個非常在乎於經典的人,戲會是今天這樣,是因為這四個演員,我覺得今天如果是沒有姚坤君,這個戲絕對不會這樣。

co:我覺得喜劇化不是導演的本意耶。

威:可能是演員失控,整場戲都是看姚坤君,我反而覺得蔡柏璋還OK耶~

co:他對我來說是一個改拿槍的馬克白。

威: 你放了這麼多現代的小道具,那要表現什麼?要幹嘛?他其實整體來說的確做了很多東西。為什麼我會說他不在意經典,因為他沒有要創造一個有邏輯的經典性,好 像這個地方要效果就放。可是真的要這樣搞我也無所謂,但問題是他並沒有一個明顯的方向,這到底是要作嚴肅的馬克白呢?還是完全的喜劇,好像搖來搖去。

廉:我後來聽姚說,呂柏伸一直試圖適應演員的詮釋方式,演員在排戲時經常笑到趴在地上,所以我想導演和演員之間一定有很多衝突。

Joe: 我看昨天下午,我有看電影版的《馬克白》,所以很像在對照。看完之後就好像只是看完,沒有什麼其他的東西,我不太懂他們用手機的意義?再來就是刀跟槍的原 因?因為一開場馬克白拿槍出場,殺鄧肯是刀,最後馬克白因槍殺而死。服裝也是,馬克白和夫人的服裝並不是非常現代。我很好奇他對女巫的詮釋是什麼?我看電 影的女巫是被塑造成詭異的,但看台南人的卻是很滑稽,像小丑的肢體動作。然後因為是台語,所以有一點聽不懂。,特別是在晚宴景兩個客人走的時候,姚說兩次 晚安,第二次很兇狠大聲,看起來很像現代劇。

co:原著本來就很強烈。

Joe:我原以為看的焦點會放在馬克白那個角色,沒想到注意力全被馬克白夫人吸走了。

瞇: 我在想,我在這裡能提供給大家什麼觀點?我看的戲比一般人多一些,比劇場工作者少一點,我以這樣的觀眾身分來說──戲是好看的,因為它給人一種新鮮感,用 台語搬演莎氏劇本對我來說很特別。舉幾個例子:我台語不是很好,所以女巫吟唱的時候,我聽不太懂,但無損我對劇情的了解,我的感覺是很像在講咒語。還有, 馬克白夫人在床邊與三位女巫商議事情嬉鬧的時候,她說了一句「把我的奶變膽汁」,這句話用台語來說就非常傳神,華語就沒那麼有感覺,很不賴。看完後,會很 期待繼續看他們用台語處理經典劇作。不過有個感覺跟前幾位差不多,就是看完以後有種「就是看了一個故事」的感覺,並沒有得到更深入的觀點。

奕: 我看首演,我台語並不好,我比較大的阻礙是,我感到導演處理文本性和劇場性是分開的,他有很大的鴻溝在中間,會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比如說他文本處理是比較 剪裁拼貼的方法,沒有太多內容上的改編。語言的方面我看不出為什麼要用台語的原因,再來就是所謂的劇場性,他有很豐富的元素,面具、舞台、雨傘,我也不懂 是為什麼?我之前也看過他們的白水、羅茱。就是塞滿到一種平衡的狀態。導演就要加很多東西,但是並沒有看到一個需要加入的觀點。台語跟文本、劇場意象,兩 邊的鴻溝我沒辦法硬是看。星期五那一場,馬克白夫人慫恿馬克白去殺人那一景,全場爆笑,我不懂為什麼要處理成這麼好笑。有一種誇張的滑稽感,但說實話那也 有一種傳詮釋上的新意。

廉:首演完,那裡就可能有被調整,我看星期六下午場就沒有觀眾在那一場戲笑。

co:我看到羊肉爐的時候就睡著了。

米:我也是耶~

廉:演出後和演員聊,他們就說排戲時常在想要怎麼弄成好笑的版本,例如馬克白夫人收到馬克白的簡訊後,不小心刪掉,還有羊肉爐那段,因為是戴輝霖在下面操縱那三個頭出來,他本來想要讓第三個鬼消失時,鼻子卡到羊肉爐之類的。

六:十六世紀可以這樣,但是現在有導演,就沒辦法。

奕: 我就會想,為什麼導演要設計這樣的笑點,他作品從頭到尾都企圖讓大家覺得有一種魅惑的、恐怖的氛圍,但是實際上沒有一個人真覺得害怕或恐怖什麼的。我會贊 成呂柏伸不重視經典而是重視劇場性,我看過他之前的白水、羅朱,對我來說他的處理並沒有處理到經典文本經典的地方,而比較是避重就輕的作法,增加或更換素 材來讓作品有豐富性或一些變異性,但在實質上來說並沒有處理到文本。

co:我想問導演為什麼要選馬克白,是甚麼觸動他的心?文宣上說莎士比亞不插電在假設今日的莎士比亞如何搬演他的戲,那麼我想問他認為莎士比亞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廉:像茱麗泰摩的電影《泰特司》,傳統和超現實的風格結合,你不會覺得突兀,因為整體性很強。

六: 我主要是從改編的角度來看這齣戲,改編的重點就是馬克白夫婦和三個女巫的關係,其他的都不太重要,像馬克白夫人和三個女巫在原著裡,其實根本沒有交集,現 在改編後整個融在一起,所以你要先看他改編的方向,而不是以原著來看。像我也看過現代版的《暴風雨》,故事發生在一個希臘的小島上,精靈愛莉兒變成魔法師 的情婦,這樣改編的方向完全轉了一個大彎。

廉:他原來的演法應該是整個融在一起,我們看到的版本卻已經一切為二。

co:他沒有把女巫有機化,非古典,非現代,也沒有甚麼特殊指涉,就很怪。

廉:我覺得他有試圖轉化,所以才用比較歌舞或詼諧的方式,像是羊肉爐。

co:又不像侯孝賢《冬冬的假期》裡面的瘋女人,就對不上。沒有什麼觀點,也不像啊。

廉:他轉化的背後沒有更深一層指涉的意圖。

co:馬克白夫人洗手那場我只注意到洗手台,現代洗臉檯的造型和洗臉的動作,簡單來說,就是造型。

威:可能要問他的是,他這個系列因為是標榜的是莎士比亞在現代的觀點是什麼

廉:有人看過《哈姆雷》嗎?

德: 大家可能對語言這一塊有爭議,我覺得這就是台南人的脈絡,那東西跟劇本身不需要討論,第二,關於劇,雖然我沒有看,但我有聽姚的講座,他們講到台南的搬演 是馬克白夫人不是由一個演員擔任的,而是三個女巫分別飾演馬克白夫人,但觀眾的反應普遍是看不懂。他們是一改再改,我覺得他們有一種推廣的味道,他們去演 莎士比亞的戲,第一個是用台語,第二讓更多的人接觸經典,他吸引了一些人進來看戲,也吸引人看什麼是莎士比亞。那個屬性更偏小劇場,大家都有一些水準了, 票房是現實的,他有推廣的味道,如果太澀,可能票房就有困難。

廉:三個女巫串馬克白時,大家都看不懂。

※此時導演到場。

廉:我相信。因為今天馬克白夫人是一個人演,都令我感受到敘事的破碎,那三個女巫分著演馬克白夫人,就必然會更看不懂。除非是對文本有了解的人。

德:所以相當不樂觀。

奕:我看羅茱的時候是講國語和台語。

薛:剛剛講到推廣,我在想,搬演經典劇作不見得就能達到推廣的效果,說不定反而讓人家更不想進一步地接觸,造成反效果,所以搬演經典劇作的推廣效應,那個程度在哪裡,並不一定。

俊: 我在新加坡有個劇團,是做獨角戲的。新加坡有英語劇、華語劇,還有其他的。多元文化的東西在新加坡是非常普遍的,官方語言就是英文。反而母語變成第二。李 光耀的IDEA就是我給了你這個工具,你想自己探索自己的文化就可以自己探索。郭寶崑是新加坡劇場之父,新加坡的導演、演員都跟他有關係,很幸運的跟他合 作過,有沾邊。然後他2002年過世了。他一直推廣多元文化的,新加坡是文化的邊緣,所以我們可以作接線。但新加坡沒有很多人身兼雙語的,所以還沒有這樣 的生態。我好像離題了。

廉:所以在台灣《馬克白》用台語,對你應該很有感覺。

俊:以學者來看的話,以語言的翻譯,是很複 雜的,很多會失去、重現。這要很注意的,在學者的角度來看是很有問題的,在觀眾角度來看卻是微妙的。所以用台語來呈現的話,他就可以扣合到台語本身所挾帶 的文化、歷史。導演如果能做到的話,有一些共同的東西被挖出來,這就是經典,我覺得這個東西是我會關注的。

廉:我可能沒辦法想像這樣的交織。

俊:我本身看過的就是原版的,新的我覺得改編的幅度可能也沒有太大。

明:我們那裡有個演出,是一群男學生演《羅密歐與朱麗葉》,並且和同性戀的議題結合,場景擺在校園內,講這群男學生一起排演羅密歐與朱麗葉,有點戲中戲的味道,我覺得非常成功。

六:最早改編羅茱很成功的是西城故事嘛?!

co:有部電影叫做《莎翁情史》,也把劇作家莎士比亞的愛情和《羅密歐與朱麗葉》劇情結合。

明: 我想知道你們的笑,是哪一種層次的笑?是黑色幽默嗎?還是通俗的笑?你們這裡是用閩南語,如果現代的莎士比亞會怎麼做。莎士比亞當時的劇作是針對不同的階 級的觀眾,我們到了現代之後還有分這個階級嗎?我們現在還會這樣帶動觀眾嗎?我們可能有讀有看,很寫實,背後的動機,當代的話,我們要表演給什麼樣的觀眾 看?

俊:我還有一個問題,國語和台語的政治立場是怎樣?現在台語的方式來演戲,他語言在這個台灣社會起了一個什麼樣的作用?

明:導演有沒有推廣台語或激發年輕人?

呂: 其實「莎士比亞不插電系列」的作品, 之前都是用國語演出,這次馬克白會用台語演出是因為坊間沒有我喜歡的翻譯版本,2003年我們的《女巫奏鳴曲—馬克白詩篇》就是用台語演出,我覺得台語比 中文有畫面,和莎士比亞用這麼多詩的意象來堆疊,當用台語念的時候就非常有意思,又因為這些年在台南認識了台語詩人如周定邦先生,也許是某種習慣,由於時 間上的問題,我們就用台語來演出。至於推廣的問題,常有人拿我們的劇團跟金枝演社來比較,覺得為什麼金枝的聽得懂台南人的就聽不懂。因為我們的作品比較有 文學性,在聽得懂和文學性這兩項之間,我選擇後者,會造成觀眾聽不懂,而且那時用風格化的方式,更是聽不懂,我們每次都在修正,《莉西翠妲》的時候聽不懂 的問題就比較少了,這次《馬克白》比2003年更容易懂,問到推廣的事情,這的確是我們劇團的困境,年輕人對這語言太陌生了,我想這就是一種很浪漫的想法 吧,長久以來,這個語言一直在台灣被當作粗鄙的語言,我一直想讓他能表現得更多一點,而不是只能演龍捲風或天下第一味,因為坊間能看到的都是國語的譯本, 唯一的就是台語譯本的就是《暴風雨》,這個計畫做下去就可以有更多台語的西方經典劇本,說不定十年後我們就可以出十本台語譯本。前藝術總監許瑞芳說,上帝 比較照顧我們劇團,每次問卷都會回應「繼續做下去」,因為這樣的現象也讓我們覺得可以繼續做下去。

薛:剛剛第一輪的討論有收集了幾個問 題,第一是不是講一下2003年《女巫奏鳴曲》的版本和這次的版本有沒有不同點,第二就是笑,這個喜劇的東西,是刻意要放進去的嗎?第三,原本台南場時, 是三個女巫同時飾演馬克白夫人,後來台北場把女巫與馬克白夫人分開來。除了因為其中一個演員出國之外,你在重新觀看的時候有沒有覺得產生了什麼變化?第四 個就是你有沒有想提出一個新的觀點、詮釋?

呂:我想每一個創作者在做創作在意的出發點很不一樣,我的出發點很少把我的作品跟台灣當代的現 象串在一起,我都是以我的演員成長作為最大的考量,台北的演員可能都是Freelancer,在台南的劇場生態則是不能如此,所以很想養演員,劇團目前有 一位專職演員、兩位駐團演員,所以劇目的選擇上面就會考量想給演員什麼挑戰。

2003年版,我希望原本那個演員一人演馬克白夫婦,後來因為他的生涯規劃離開劇團。所以就用男舞者來演,因為他之前沒有演過戲劇,當時的語言就很多用音樂的方式來呈現,所以會看到有高蹺,整個象徵意味就很大。

2007 的版本也是為了演員改變風格,過去常被觀眾討論非常有風格卻沒有感情,我原先是認為演員的訓練可以由外而內,但因為這樣的反應,所以這次馬克白我找姚坤君 和她的兩個高徒,蔡柏璋與戴輝霖,他們比較用心理寫實的表演訓練方法,某種程度我找姚是來刺激我的演員,從劇團角度來說過程是很痛苦的。可以看到這個角色 的存在感這麼重,所以2007年我想幫助演員在表演上情感更豐富。有人戲稱是霹靂火的莎士比亞,但寫實能不能演莎士比亞?這是我這次問自己的問題。

第 二問題,關於喜劇的成份,例如觀眾可能不懂這個語言,突然聽得懂的可能是類似你娘、凹卡小。宴會這個部份是我刻意處理的節奏,這是故意的,在排戲過程中, 兩個主角抱怨焦點被賓客搶光了。但因為這場戲好笑是因為這對夫妻很倒楣,但會不會讓人覺得悲劇是不是就一定要悲到底?我覺得這樣很不對啊~第七景的門房原 先應該要很好笑,因為他有一個緩衝的作用。

第三是因為演員出國,這麼短的時間內,當然是沒有時間,大家都很忙,在亞維儂之後沒辦法找到新 演員來演,所以三女巫,姚獨演馬夫人,另外兩個女巫則分別是這次的編舞及導助,她們對戲都很熟悉,這是最快上手的方式。之前的版本我看到的是一對夫妻看到 女巫的預言,而造成感情生變,在這次的版本更清楚看到。我的作品可能真的有一點自私,沒有照顧到普羅大眾,也常被劇團的文學顧問藍劍虹老師批判,可能你必 須要對馬克白很熟了,才能知道這次演了什麼。在台灣可能真的讀過的人並不是那麼多,所以我相信他們想看到的都是這個故事,對我來說,我會想要重新詮釋。這 幾年比較難改的就是,我沒辦法照顧到這樣的觀眾,這是目前劇團資源下無法做到的事。

呂:有人提到是劇本問題。第四個,關於劇本的詮釋,我的詮釋都在作品裡面了,如果大家沒有看到,就表示我失敗了。

co:但根據我們剛剛討論似乎是,原本不熟馬克白的反而覺得都看得懂,熟馬克白的反而覺得不理解。(頓)所以女巫這角色對你來說,是現代人還是超寫實的存在,我蠻困惑的?

明:如果是乩童呢?

呂: 你剛剛提的問題,我也會很害怕找一個台灣的角色來替代的。我覺得把一個女巫當成乩童是很廉價的,一般人想到女巫都認為是齜牙咧嘴或陰森恐怖,但我在處理女 巫的時候,就把大家對女巫的刻板印象都去除,我是依照劇本裡面提到的呈現出來:長著女人的臉又有男人的鬍子,穿著不似當代的人……。

薛:還有什麼問題,大家可以提出來。

廉:我覺得聽你講了之後,發現導演、作品、觀眾之間的鴻溝似乎很大,像你覺得文學性和劇場性相較,文學性比較重要,這個跟我以及剛剛某些人討論的時候剛好相反。對於我這個觀眾來說,這次的《馬克白》相對的娛樂性很強,結果反而跟你剛剛說的完全相反。

呂:但你說的娛樂不就是一個新的詮釋嗎?

廉:應該不是我沒有看到我預期的作品,而是我看到的是不CARE文學性那個部份。

奕:像我會覺得看起來比較像是剪裁,劇場性有現代的元素,但是在文本上還是傳統的,那劇場現代性的這個更動,他的作用是什麼?更動的原因是什麼?

廉:我看不到人或角色在這樣過程當中,他的判斷和抉擇什麼,在殺鄧肯的時候,馬克白夫人就已經如此外顯她的恐懼,那之後是怎麼演變到洗手的呢?如果安排了洗手的情節,應該是為要呈現這個角色更多、更豐富的面向吧!

當然,姚在夢遊洗手這場,和前面的狀態也沒有呈現出太大差別。對我來說,我不喜歡的是我沒辦法看到「人面對這些事情的態度、判斷、行動的抉擇」,就像立體故事書,我看到每一頁都很豐富美麗的,但一頁一頁並沒有產生故事的推動力。

co:應該是說,我不知道導演想詮釋的角度是什麼?

威:其實我看法跟瑋廉很類似的,我會很好奇的是,莎士比亞不插電的意象是什麼,莎士比亞、現代性。我想知道中間的關聯性。

呂: 我覺得他絕對不是用槍、手機這麼廉價的事情就可以表現。我覺得莎劇最重要的是在於呈現人性的深度。這次的馬克白,我想處理的是夫妻關係因為女巫而遭到破 壞,還有兩人一起做完壞事後,一定不想再見到對方,因為看到對方便提醒自己曾經做過壞事,例如在宴會的時候,夫人對門房說:你去叫國王來。顯然馬克白夫婦 兩個人的關係已經出現很大的問題。

我們在排演的時候,我看到姚坤君在殺鄧肯時,不像一般版本的馬克白夫人,都表現出冷酷陰狠的一面,反而 有些恐懼不安。我被說服了,作為一個導演,我被這個演員說服了,一個女人怎麼可能這麼壞,這麼狠,作為一個觀眾來說,我很欣賞這樣的詮釋。2003年的馬 夫人是非常狠的,但我蠻喜歡這次姚處理的方式,這也是台南演出時常被討論的。至於當代性,我們在看到這些角色的處境,都不會覺得太遙遠,我覺得這是很普遍 的。

俊:這就是他的經典性,基本的東西是還在的。一個好劇本就是這樣才稱為經典。

呂:這可能是時代性劇本和經典的差別。

俊:這意味著對人性的了解,二就是當代的人、事、物,情感是一樣的,那個就是所謂當代的。

co:我會問當代性的原因是,因為我從形式看到一些現代化元素,好像是導演有意圖要做。

廉:我覺得沒有現代性的問題吧~這部戲已經在現代演出了,無論如何我們只能用我們這顆腦袋去解釋、感受這個作品。但可以被討論的是觀點。今天我們在劇場,你說一些話與我說明你對這個時代的看法。如果回到《馬克白》,除了有趣好笑,導演從第一秒到最後一秒,有要說些什麼嗎?

你剛剛說得人類共通情感,我一直覺得漏掉了過程。我沒有辦法看到你說這個犯罪故事的過程,包括你剛說馬克白夫人殺鄧肯時,姚所表現出的恐懼,也沒有和其他段落組成一個過程。

呂:但莎士比亞的原著裡,馬夫人的戲份我們都沒有刪掉。

廉:但是我沒有看到他們的心裡轉折,好像一切都是命定的。

呂:所以沒有看到是演員演太爛,(頓)開玩笑的。

廉:重點不是你有沒有刪掉哪一個景,對我來說,整個敘事還是一塊一塊的結果直接被呈現。我總是看到他很直接的就這樣放上去。

俊:這是策略嗎?

呂:當然每個觀眾看到的不一樣,以往問卷調查理,大家都比較會提到導演的手法,但這次的觀眾是對演員的評價比較多,也許瑋廉看到的是他的觀點。就我看到的,大家對表演這塊,評價是高的。

奕:你覺得劇本的情感400年前後是一樣的,但我沒有看到你有覺得是一樣的。在作品裡我並沒有看到〝導演覺得400年前的謀殺案和400年後的謀殺案,情感一樣〞的這個詮釋,這應該跟剛剛瑋廉指的漏掉了過程,是同一件事。

呂:我在想是不是角色面對的問題,對你這個觀眾來說,沒有這麼深刻的體現。也許有些角色讀起來就好像跟自己沒有關係,有些則有是非常準。我在想是不是這樣的問題。

奕:我覺得不是,馬克白這個問題是不是普遍「我想~殺人」,大家應該都沒有殺過人吧,也沒有人殺過總統。我並不覺得是觀眾無法投射自身情感在其中的關係。

呂:你問我,我就覺得是。我很抱歉

廉:這樣討論下去會變成一切都是見仁見智的問題,無法繼續討論。發生的一切事情都是理所當然的,好像是觀眾知道、演員知道、導演也知道。

重回我剛才的問題,覺得整個演出缺乏故事的過程,一切好像早就已經完成了,就像烏塔哈根說她看過的《櫻桃園》,女主角總是在第一場就哭喪著臉,像是櫻桃園已經被賣掉了似的。

呂:那可能是我們的作品沒有讓你感動到。

廉:我相信可以這樣解釋,但我相信一定有一些地方能夠…,但我看到的似乎都是理所當然會發生這些事情。

呂: 這些東西都是我們處理文本的手法了,我無法理解這個是理所當然的,這些就是我們的詮釋了,可能我不滿足就只有這樣。當然你剛剛提到的就是洗手這個場景,那 是我和姚最痛苦的場景,我們故意不要排這麼多。那個場景,如果照我的想法,她只要在那個玻璃門後面做完這一景就可以了,但演員要被看到啊~所以我就讓演員 走出門後。

廉:我覺得這個東西也許可以再討論,對於這個經典場景,也許我個人期望看到在這些經典場景以外,能夠產生一個力量。

六:你要不要說一下,舉一個例子,在改編的馬克白裡是你看到有效果的?因為我覺得你對這個部份好像很執著?

co:為什麼用手槍?

呂:就想一開始用手機了,就應該要用手槍,莎士比亞不插電系列就是現代。

co:那為什麼要用刀來殺鄧肯?

呂:會發出聲音阿~而且馬夫人手要有血。

co:為了要忠於原著是不是連貫性就會斷掉了,會不會有綁手綁腳?

呂:我不覺得,殺人有很多方法,我覺得不會有了手槍就不能用刀來殺人。

六:我比較沒有執著,我比較會以導演的手法,我是要看他的處理手法。

co:我剛好相反,我會想看他的詮釋觀點。

薛:處理手法也是一種詮釋。

六:我覺得真的有觀點的人真的很少。

奕:我覺得像剛剛這樣我們來回討論了幾次,會不會表示我們心裡已經有某種預設?作品要怎麼作才怎樣。

廉:一定有預設,現場討論的一定或多或少一定有預設

呂:我不想到劇場去給人教育,我是去看別的戲怎麼安排。

廉:用語言來說的話,馬克白你想怎麼說?

呂:可以看節目單的文案,那是我想說的,我很強調,這對夫妻的關係。

co:對我來說,每個戲劇動作都是有原因的。

呂:所以你覺得很多地方,我們的劇本是沒有原因的?

co:我覺得演員演出很傑出,這點我沒有質疑。

薛:其實之前我沒有看過台南人的戲,基於一種廣泛的認識劇場的立場,所以才來看。我原先以為會是比較詩意、風格化的方式,但看了發現並不是,不過也沒關係,自己再轉換角度就行了。

呂:你有閱讀節目單嗎?

薛:我有大概看一下。瑋廉說到「理所當然」,我自己的解釋是這並無妨,可以看他怎麼去處理。

co:我覺得戲劇就是一個有機體,我的意思是說,所有的意象都應該是有機的組成。那我覺得如果裡面有太多邏輯在裡面的時候就會有很多衝突。好像要按照原劇,所以用刀殺,但是為了要現代,所以又用手槍,好像有A邏輯和B邏輯在轉換。

六:不會啊,如果四百年前的人拿出槍來殺人就很奇怪,但是現代本來就是有刀也有槍。

瞇:我覺得沒有太多衝突在裡面。比如說姚坤君拿出手機的時候,我也注意到了,我自己就解釋成因為這是在現代。

co:那照動作邏輯的話,可能看信就比較有效果。

六:可能是你比較注重你的邏輯,就顯得戲沒有邏輯?

廉:我有個想法可能是因為你們的地板沒有辦法裂開,我覺得他前面就有那樣的效果。

薛:可能是轉化的過程。

呂:我在想有沒有可能是大家對台語聽不太懂。從2003年時,我就覺得語言是幫助我們理解一個故事,我想這件事就是我一直堅持不要有字幕。

薛:大家調查一下,聽得懂台語的有多少?

六:我是用劇本來輔助,所以大概都還懂。

瞇:女巫在唱歌的時候,你聽得懂他講什麼嗎?

六:不是很懂,但我把那些當成音樂,不會著重在每個字都要聽懂。

Joe:如果用現代這個觀點,對不起,我用回到刀槍的話題,我知道人性沒有變。就是你們當初考慮到現代的時候,會不會考慮到其他的事情例如,指紋、DNA之類的。

六:如果要講到這麼細的東西,可能就不是改編的問題了,而是改寫。

Joe:所以我們是不是不用在意劇本裡面的道具。

co:我不覺得。

威:我們不要再吵道具了啦~

薛:那你聽得懂多少語言?

威:(笑)我是土生土長的高雄人,所以台語對我來說沒有問題。

廉:我覺得每一個作品都在建立一個作品邏輯,觀眾一定可以接受,無論是怎麼樣的邏輯,但問題是邏輯是否清楚。

呂:我覺得各位蠻好玩的,那麼這樣很多劇本都沒有意義了,那伊底帕斯王是白痴嗎?怎麼會弒父娶母,生出來的小孩不會弱智嗎?我覺得討論這個東西是不是少了一點什麼?

廉:重點是我們想了解你的邏輯是什麼?

威: 我還是想回到,我對於呂柏伸、對於台南人的了解上面,我也覺得馬克白很好看,我會問的是,我會有點不滿的是:就這樣子嗎?我會覺得這樣很淺薄,我同意人性 是不會改變的,但我相信同樣的腦袋會有不同的質感,但是我看到的卻還是400年前的馬克白,不是形式的問題,而是情感、質感還是400年前的。

六:就很像德國系列的那個《Nora》,其實劇本是什麼年代寫的,就已經定在那個時候了,雖然有共通的人性,但劇本的語言形式,基本上都還是屬於那個年代的。

呂:我想就是要重新改寫了,否則這個問題就會被質疑。也許要更大膽改寫經典的文本。

薛:現在六點10分,謝謝大家。

呂:我就在想要不要來,怕會影響大家的討論。

co:這樣很好,可以不用猜。

呂:但這樣的神秘感就沒有了。

討論會結束後:
米: 不好意思,我打字打的有點亂,因為後來的討論都著重在槍與刀之間,腦袋就亂了。不過,看大家為一件看起來是小事卻花很多時間討論,覺得還不賴~恩,我看的 是星期天下午的,我是第一次看姚的演出,其他人的演出普普通通,比較像是完成任務。姚的演出非常凸顯,已經凸顯到會讓我忘記其他演員的情況了,讓我有一種 傾斜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年紀大的關係,我後來看戲都有一種很糟的身體狀況,就是一旦演員不好看的時候,我就會變得很疲勞,而且在5分鐘之內開始彌留。不 過馬克白我是看到演出後27分鐘我才開始看手錶準備要睡的,所以後面有些地方,例如羊肉爐就沒看到。整場有笑到的就是賓客來的時候,引起我笑的是蔡柏的 「呀!」在看的過程中,有很多台語的文字部份其實蠻有趣的,的確換成華語就沒那個味道了,我是蠻喜歡用台語來作這部戲,而且在很多地方,台語的音韻都會讓 我覺得很美,希望台南人劇團能夠繼續朝這個方向。不過整個看完下來,就是和前面說的,演員不是很均衡。老實說,不要講出去,我覺得姚演的很像天山老妖(這 是很棒的意思..)。相較蔡柏天真可愛的外型就像隻小綿羊等著被吃。然後,剛剛有提到台南場、亞維農的演出後來幾乎都一直在改,我覺得這蠻正常的,因為我 以前也有演過小型的巡迴兒童劇,半年要演100場。根本就不可能照原來的演法,只要導演不在就會想玩新的東西,有時候會玩到差點把戲給毀了。所以我會覺得 導演就必須要負起這個責任。演員會不斷讓戲膨脹,導演則是要讓戲瘦下來,因為演員演到後面會成精,就會造成和首演相差非常非常多了。我其實會覺得現在的演 員傾斜,是因為角色結構分配改變的關係,造成原本三個演員共有的角色份量,全部變成一個演員。三個人穿一件衣服,如果衣服沒有改的話,那衣服就會被撐破。 所以我還蠻想看原始的三人共演一角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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