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聲歌劇團《趙匡胤送京娘》

作者:Tiffany

2008保安宮歌仔戲匯演-全民尬歌仔戲/舞台歌仔戲
2008年3月21日大龍峒保安宮外台

因為貪看櫻花、杏花之美,所以耽擱路途,衝到現場時已遲到十五分鐘了,慚愧哪~

一開始看到一名男子擔著傘擔,邊吟唱他的身世邊行走叫賣,他雖有自報名諱,但這段之後沒有再出現,then我又是豬頭,就把人家名字忘記了,既然他在賣傘,先暫時稱呼他“傘老闆”好了。

傘老闆有一項重要特徵,是許多開國君王都會有的特徵──昏倒或睡覺時會現出龍形來。

趙匡胤好像是散兵遊勇的身份?!而且好像正被通緝中?!他遇到傘老闆時,傘老闆正因太累而半途昏睡、現出金龍狀,趙匡胤大驚之下,喚醒瞌睡中的傘老闆,然後不辭勞苦,主動下馬幫傘老闆推傘擔。奇怪的是,換趙匡胤半途昏睡、現出金龍狀,也換傘老闆震驚,覺得新結識的朋友未來前途貴不可言。

戲曲裏常運用“變身金龍”的劇情來預示“某角色的貴重”,特別是此角色多半在那時皆不太貴重。

所謂“慧眼識英雄”一話,在現今就是“有投資眼光”的意思。

英雄難得,但慧眼可具。不是人人都有英雄的才幹,but在“英雄未滿”的時期,能擁有一雙能識準英雄的慧眼,那可就很貴重了!

又,“慧眼識英雄”很難具體演出,所以有人發明了最簡單明確的方式──讓甲角色看見乙角色是“真龍”的本質。

看見有人睡著睡著突然變成龍,就是豬頭也知道他未來不得了,同性的要搶著結拜,異性的要搶著結親,先佔先贏。而且對方有危有難時,會不惜性命代價的全力去保他,概因本雞犬料定保定這麼一位貴人,將來他升天了,絕撇不了本雞犬。

但是此劇容許男人們投資(互相因利結拜),卻譴責女人的投資(因利結親)。

不禁令人想到,有時候所謂的“愛慕”,其實很難論斷它的純粹度。

大家當然都希望對方愛自己是愈純粹愈好,不願對方只愛自己的好處(特別是不願意因自己能帶給他好處,所以才被愛)。但我假設有個才德兼備的Mr.甲,受到同職場Miss乙的愛慕……。既然Mr.甲才德兼備,他當然很容易出頭,那麼乙對他的愛慕,要說是純粹對他才德的傾慕,或說是對他似錦前程的貪眷呢?又,如果都有,不可以嗎?

如果自認有一雙慧眼的男子或女子,你遲早會面臨到這種“愛的質疑”。

有些男英雄、女英雄愛你時並不介意這個,因為有你的存在或協助,他才能定心努力,so他有榮耀自然不會抹滅了你。但有些則會計較這點,並且為了要釐清純淨度,會格外顯出他慳吝的一面,只從你處獲取(以示你愛他),絕不從他處給予(以示你愛他不是在覬覦他能給的好處)。

若“英雄已滿”,縱然你有幸遇到了念情的英雄,也會因連未具慧眼的人也看到你的英雄、想搶你的英雄,而故意質疑你對英雄的愛。那麼你最好祈禱你那位英雄不會是耳根子軟的那種,特別當這些人是英雄以前本來就熟識的人,那他會聽別人的話而來質疑你的指數就很高。此時等於是環境在考驗你們之前打的信賴基礎夠不夠紮實,彼此是否夠瞭解,或者也可說是夠不夠愛的另類驗證(假設如果種種人事物令他不信於你,但他還是甘願如此,那就愛到深處無怨尤了)。

but若來質疑你還是好的,你還有機會辯解。

若不來質疑你,不管他是因為捨不得質疑你,或根本不信你而懶得質疑你,你都百口莫辯、已經死棋了。就像紅樓夢裏的尤三姐,因為尤二姐失貞,連累她被蜚短流長給污名化。尤三姐阻不了狂蜂浪蝶登門拜訪,使性子把他們逼慚逼退,但是未能被定親的準新郎信任人格,連一句問都沒有(等於完全不信),就毅然退親、把定情寶劍收回,使尤三姐一時悲憤自殺明志。

會有此憾恨,其一是互相不熟,兩人沒有常常往來和談話的機會,所以不了解彼此性情。其二是謠言太多、太髒了,一個人講不信、兩個人講不信……但聽到十個人講,就算沒有真憑實據,他也會動搖。

啊,離題也~

傘老闆和趙匡胤偶遇山賊阻道,趙匡胤試圖打退山賊,但力有未逮,幸獲一名賣油郎的援手,順利出脫危難。那名賣油郎跟他們一樣,也是時運未濟之人,賣油郎曾因算命而獲得預言指示:將會幫助到貴人。三人結拜為異姓兄弟,然後分道揚鑣。

趙匡胤行經尼姑庵,聽見被山賊劫到尼姑庵的趙京娘啼哭,應允要護送她回到千里之外的家鄉,這裏才開始主戲。

趙京娘原來擔憂趙匡胤會不君子、在路途上佔她的便宜,所以預先拉他結拜為兄妹,但中途看到他現出金龍原形,就改變了主意,一心一意想要將兄妹關係轉為結婚夫妻。

趙匡胤無意於京娘,於是兩人一路上,一個頻頻主動,一個頻頻迴避。這是千里送京娘的趣味所在。

趙匡胤順利將京娘送回到家後,京娘因為表白失敗,當晚決定從此死心,想好好獻一杯酒跟趙匡胤表明要認份做兄妹的心情,卻因趙匡胤誤會她要來獻身,而截斷她的話,嫌她無恥、賞她一巴掌,然後出走。(不愛就不愛,何必甩人家耳光?沒禮貌~)

京娘悲憤之餘,懸樑自盡以明心意。

(幹嘛這麼想不開?就算要死,也得講明白了才甘願死。不過若講明白了,就沒死的必要了。總之,人身難得,千萬別衝動咩~)

成為遊魂的京娘,就有能力知道凡人所不知道的事:“趙匡胤有天命”和“趙匡胤此行有危險”。因此一路護送,夜送匡胤八百里(鬼魂只能夜間出沒),以償報他當初日送千里的恩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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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故事勢必要用每個角色輪流當事件主角,才有辦法長久經營,如《三國演義》。

短篇故事如果是以“人物”為經營主體,則最好能把主戲(主要事件)都灌在主角身上,戲會比較緊湊。

像此劇的主角是趙匡胤和趙京娘,主戲是“趙匡胤日送京娘千里”,和“趙京娘夜送匡胤八百里”這兩大段,這兩大段主戲都意在描繪這兩位主角的性情和關係,所以最好能集中戰力在這兩大段,這兩大段的份量其實已經足夠,所以若旁枝旁人不是在這兩段中插花,就無需對旁枝著墨太多(因為在藝術、劇情、人物塑造上幫助不大,像趙匡胤扶弱濟危的個性,並不需以相似的劇情做重覆描寫)。

但在日送千里時,除了“趙京娘的心思轉變”、“趙京娘化防備為誘惑”,旁枝旁人還可以再酌加一點,讓趙京娘和趙匡胤在事件中有互相觀察的機會,並逐步定調兩人的合適關係。

也就是說京娘後來放棄感情,不是因為被趙匡胤拒絕,而是因為愈相處也愈覺得兩人做兄妹比較適合。那這樣就不會有“為了成就男主角,而犧牲掉女主角”的情形。

“夜送八百里”時,其實兩人行走速度勢必比“日送千里”時快。

因為日送千里是“人送人”,都會受到地形的影響;但夜送八百里時是“鬼送人”,鬼是無形,不會受到地形的牽制,且還能為有形的人做路徑導引(搜尋最適最速路徑)。

因此在日送千里時速度中板,,甚至可以因京娘故意耽擱路程以增加兩人相處時間而用到慢板,文本應著重於兩人之間的心情變化和互相觀察。只有單一視角會很可惜(本劇這一段只有女生在看男生),最好兩個視角疊來疊去,對戲會比較精采,人物厚度也會疊出來。

夜送八百里時速度快板,用人物的“身段和唱段”強調“地理、地勢的層次變化”,以經營一種“由極速感所引導的感官快感”。尤其是趙匡胤迷走森林時,趙京娘化為兩盞明燈指引他走出去的方向,那種有人帶路和沒人帶路的區分能愈明顯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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