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捕捉


作者:莫兆忠
站台:chong+neng = 忠+寧

據說世界上第一張照片是一張拍攝窗外風景的照片,攝影師用了八個小時才把它拍出來;想像力跟我說:那古老的攝影術,彷彿在它真正捕捉到這個世界之前,世界就已經將它淘汰。可能是不太恰當的比喻,我忽然想到翩娜包殊(即Pina Bausch)於我。

書店為了紀念翩娜,舉辦了專題放映會,首個放映的演出就是翩娜包殊的《穆勒咖啡室》,收到宣傳訊息後我更改了原定的工作時間,特地到了放映會。一直覺得沒有「非看不可」的演出,世上經典作品何其多,不需要每個都看一篇,只是多年來總是對《穆勒咖啡室》有些遺憾,不同的介紹書籍,艾莫杜華(即阿莫多瓦)的電影,又或者Youtube上的短片,差不多都看過了,每一個畫面、片段總是吸引著我,就是沒法完整地看一次;電影Talk to her裡面那男人看這作品時哭了,好想知道究竟感動些什麼?
  
在書店一角,邊等待著放映的開始,邊想想自己對這個名字的認識過程,我記起十多年前才剛接觸劇場的時候,有前輩給我一份印滿「名人名句」的複印紙,裡面就有翩娜包殊的名字,然後因為有份參與的劇場刊物要訪問石頭公社,於是又搜集了些關於「舞蹈劇場」和翩娜的資料,十多年間似懂非懂的只有透過書本介紹或網上流傳的短片,想像那些被認為這才是「舞蹈劇場」的演出;然後,看到那些將翩娜包殊這個名字引進香港的人說:「炒冷飯」、「要戒掉她」、「她的影響力主要在劇場,而不是舞蹈」,我驚覺,這些曾經為我描繪出不少有關翩娜包殊的美好想像的人,彷彿宣佈:翩娜包殊完了。而這時,我卻連一個她的作品也沒有完完整整的欣賞,而你說:她的影響不再了。

五年前到了倫敦,剛好有翩娜的舞作演出,可是門票又是半年前就售罄了;終於,在去年香港藝術節裡完完整整地看到一個她的作品,感受到大師氣魄,卻沒有看到太多驚喜;直至,這一晚我坐在投映幕前,看著那些像夢遊般撞向椅子、撞向牆壁的女人,以及那些努力維持秩序、施以援手又一籌莫展的男人,我在嘆息的同時,偷看到在場看來比我年輕十歲以上,冒那大名而至的年青觀眾,我想起十年前我向很多人推薦說林奕華的作品如何如何精彩,然後林奕華終於來了,我卻對人說「這些戲很難看呢!」這時,翩娜包殊已舞遊到了咖啡室的旋轉門裡,在那裡面循環往返,無法捕捉。

※原刊於澳門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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