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現實──再談華文戲劇節在澳舉辦


作者:莫兆忠
站台:chong+neng = 忠+寧

每兩年一度的「華文戲劇節」在種種政經因素的影響下,經過九年之後,明年終於又輪到由澳門作為主辦方的時候,一如過往,在戲劇節的籌備過程和完結後,總有許多相關討論在報章出現,讓澳門劇場界又熱鬧一陣子。

誰來主辦?
有一段日子,人們都很害怕「筆戰」,而所謂「筆戰」其實就是在彼此的文章中,說出自己的觀點,並指出不同意對方的原因;經過了十年澳人治澳的經驗,我相信現在人們已經不再那麼害怕「筆戰」,雖然澳門那麼小,人們的生活範圍那麼接近,但公開的討論還是必須的,尤其當大部份藝術文化活動仍然極之依賴公共補助的時候。作為一個包含了學術研討和劇場展演兩大部份的戲劇活動,如果「華文戲劇節」在毫無爭議、討論空間下揭幕、閉幕,那是更該害怕的所謂「和諧」。

最近藝海版兩篇討論到「華文戲劇節」和「劇協」的文章中,主要討論的內容首先是周樹利老師認為「華文戲劇節」該由澳門戲劇協會主辦,而不是再為「華文戲劇節」而再成立一個新組織;然後戲劇界前輩則認為「華文戲劇節」不一定要由澳門劇協主辦,也不該將負任全推在劇協身上,而他更從人力及資源角度作分析,認為若有「官方的支持」,「另起爐灶」亦屬可行之法。
回看過去七屆「華文戲劇節」,北京、香港、台北、澳門、昆明等五個城市的主辦單位也各有分別,除了香港在第二、第五屆以香港劇協和中文大學「香港戲劇工程」為主辦單位,澳門在第四屆時由文化局主辦,澳門劇協協辦外,其他地區都不一定由類似「劇協」的組織主辦,例如在台北和昆明舉辦時,主辦單位便分別是「中華戲劇學會」和「中國藝術研究院」。如果說澳門劇協與「華文戲劇節」的關係,那大概就是一個經驗和工作如何承接的關係,因為自一九九八年起,澳門劇協便開始在「華文戲劇節」中擔當不同的角色,二○○二年在本澳舉行的「第四屆華文戲劇節」,劇協更作為協辦單位之一。所以,如果這幾年的參節或主辦經驗可以傳承的話,劇協繼續接捧可說是事半功倍。然而,事實並非如此,正如沈榮根的文章中提到,劇協成立一段時間後「領導層中便有人因工作關係而辭去職務」,其餘成員要不意興闌珊,要不資歷尚淺,劇協應做的事情並未如理想中得以開展。

真正問題                 
「華文戲劇節」並非由個別地區決定怎麼做的一件事,即使一直將「世界華文」這一概念避而不談,但至少也已經有了一個由「兩岸四地」代表共同組成的「華文戲劇節籌備委員會」,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二○○二年時四地代表(聯絡委會)曾共同擬定過一份有關「華文戲劇節」舉辦細則的章程,如果將此份章程中有關什麼樣的組織才可主辦「華文戲劇節」的細則清楚列出,即使因客觀情況而需要而對章程作修正,也是有根有據的,在這個基礎下進行討論才有現實意義。

解決「誰去辦」的問題之後,才是戲肉所在:「怎樣辦」?資金、場地、人員等實實在在的問題,澳門劇場界和澳門特區政府便不得不認真地面對。

資金──舉辦一次「華文戲劇節」所需要的資金要多少?相關討論仍然未真正觸碰到。當然不是一般只能獲得活動資助的團體所能承擔。依據現時澳門一般的資助程序,即使是獲得資助,真正的資助款項,要到活動開展後──最快也要開展了一段時間,才會發放,即是說,主辦團體本身需要有一定的儲備才可以進行該項目。試問澳門現時哪一個戲劇團體可以具備這種經濟實力?
  
場地──澳門演出場地問題,將會在「華文戲劇節」在澳舉辦時清晰地浮面,據說澳門文化中心的場地檔期要隔年預約,究竟現在仍未有任何預備動作的「戲劇節」,到時有多少個演出檔期可以使用?即使將部份演出放到現有的民間小劇場中演出,場地內的設備也是極為貧乏的,而且這些小劇場的檔期也不見得很空,難道又要本地各個小團體犧牲小我嗎?除了演出場地,學會研討會的場地也是難題,目光又要放到文化中心上嗎?

人員──主辦團體是誰,只是表面上的名義罷了,正式在前線工作的人從哪裡來呢?舞台技術人員、藝術行政人員、接待人員,即使平日單一的本土戲劇演出,也是最欠缺的一環,「華文戲劇節」若然真的在澳舉辦,即使將整個澳門演藝活動暫停下來,人手也許仍見不足;錢當然可以馬上解決很多問題,但人材卻需要時間去培訓,可惜的是,連演藝學院自己舉辦的演出,舞台技術、設計人員仍需向外聘請,當兩岸四地劇團一同聚首澳門時,千手觀音也還應接不暇。

實事求是
說起由澳門主辦的「華文戲劇節」,外地專家學者都對二○○二年那一屆記憶猶新,據一些參加過幾屆「華文戲劇節」的澳門戲劇工作者說,澳門八年前主辦那一屆算是最豪華的。這個當然跟資源有關,該屆的主辦單位是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文化局,澳門劇協只作為協辦單位,在展演部份作演出製作上作支援,而絕大部份接待、行政、學術會議等工作都由文化局屬下各部門分工合作,文化局有多年舉行藝術節、音樂節和學術研討會的經驗,所以不管在資金和人手上都不會構成太大問題。然而,據有關人士透露,如果澳門再辦「華文戲劇節」的話,文化局將不會以主辦單位的身份介入,說來也合理,「官辦文化」的姿態愈低,對戲劇節的發展愈好,而且各地主辦單位似乎也不屬官方的,政府在戲劇節中的角色應是支持者,而非主導者。

於是,當我們再想像二○一一年的「華文戲劇節」時,首先便得放下八年前的「幻景」,實事求是地以現有的資源去構想:這一屆在澳門發生的該是一個什麼樣子的「華文戲劇節」?認清自己所面對的問題,是必要的第一步。

相對二○○二年,澳門劇場的情況已不可同日而語,演出數量有增無減,二千年後新成立的團體(尤其○五年後),其活躍程度不但高,而且比劇協內的屬會還要高,可惜的是由於演出場地不足,相關培訓方向的嚴重傾斜,以至劇場設計、技術人員仍然十分渴市,劇場行政人員更是少之又少;學術研究方面,單看回歸十年後《澳門戲劇史稿》再無續章就讓人感到擔憂。記得十多年前,一位學者提到澳門戲劇創作時,指澳門戲劇愛好者都抱著自娛自樂的業餘心態,比較享受舞台上的風光,演出文字和各種資料都隨演隨棄,十多年後,雖然已有不戲劇愛好者畢業戲劇專業,以戲劇為職,但自娛自樂的業餘心態,似乎仍然強烈,好像一些演出翻譯劇的戲劇活動(民辦或官辦的也有),竟在場刊裡沒留半版介紹原著作者的篇幅,這種對台上風光以外的忽視,便讓人深切地體會到「業餘」的也可以很「專業」,但「專業」的也可以態度很「業餘」。各劇團自身應先整合自己的發展歷程,好好回顧自身的歷史,否則到各地專家聚首澳門時,戲劇界還未可以就這八年來的澳門戲劇發展,整合出一幅完整的風景。

時機、轉機
澳門現代戲劇發展史至少也有七八十年,有些三十藝齡以上的劇社而今仍然活躍,一些劇作家、導演二三十年來持續創作,說到近十年的澳門戲劇發展更是與社會緊密互動,隨便一個題目都有可能成為一篇論文,只是願意將它紀錄爬梳的人太少,趁「華文戲劇節」將至,各劇團或許該好好整理自身的發展紀錄,並以開闊的心胸去鼓勵大眾對自己作品的批評和討論,而編導演的創作過程也該是值得紀錄的一環,這樣的一個作品和劇團才更具有立體感,而不是平面的演出和票房。「華文戲劇節」在澳門舉行,正正是一個時機,讓更多關於澳門本土的戲劇研究成果發表,填補回歸後澳門戲劇發展資料的空白。因發表空間和相關培訓課程的出現,近年戲劇文章似有所增加,不過多數文章都傾向討論文化政策的問題,文化政策當然澳門戲劇的發展影響深遠,不過美學、題材、歷史的深入討論仍該是劇場評論和研究的主體,然而這卻又是澳門戲劇極需開放和鼓勵的一環。

執筆至此,據說澳門戲劇協會將因為「華文戲劇節」的關係而決定按章程改選,劇協的成立自不應只為了「華文戲劇節」,它該有它更長遠的目標與使命,而且回歸十年來成立的團體不少根本就不是劇協的屬會,但卻比那八個屬會都更活躍,故此,即使劇協真的「復活」了,它所面對的認受性問題仍然存在,可是「華文戲劇節」的演出和研討場地問題已是刻不容緩了。在劇協改選以後,不管「華文戲劇節」的棒子是否交到劇協的手上,首先要處理的是落實戲劇節的舉辦日期,並到「文化中心」預留場地;一年後,相信澳門也不會有多一個比文化中心更適合作為「華文戲劇節」主場館的地方,但兩個場院的檔期據說隔年就要開始預訂,如果缺了這個主場館,戲劇節也不知該如何開展了。

「華文戲劇節」在澳門舉辦的積極意義,顯然是要澳門戲劇更誠實地面對自己,然而,這個過程不是容易的,而且也必帶著很大的痛苦,在八年來基礎一直沒有打穩的時候,它又來到了,大家那麼熱烈地討論其實是積極,問題是如何實事求是地讓它發生,並成為一個讓戲劇界成長的轉機。

發表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