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心而行」的出走與回歸:組合語言舞團2011年度公演

文字: 鄒欣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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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大木箱緩緩被推向舞台,箱子裡,一個成熟女性似悠悠沉睡,唯四肢輕巧觸動,待要向外伸張,卻終究沒探出身子。箱外,幾個年輕舞者疊羅漢般架高前行,動靜位移間,兩方不急著構築對應的張力,反而醞釀出含蓄的詩意。

下一個場景,獨舞的女子斷續唱著一支關於成長悲歡離愁的國語歌,一邊重複伸手舉腿,將自己拉扯再拋出;三個女子繼而上場與一件外套共舞,她們輪流為彼此穿上外套、再被扯下。她們向彼此證明的,是擁有者或操控者的權力?

在菲力普.格拉斯《沙灘上的愛因斯坦》Knee 5樂曲聲中,年輕的舞者們迅疾舞動,與之前敘事抒情意味濃厚的段落相比,這段群舞冷靜且乾淨;其後,木箱再度流進舞台,卻只剩下一只空箱,如一葉扁舟,或真的只是一枚巨大的落葉,不載著什麼卻又載走了什麼……

組合語言舞團的年度新作《微笑飛了!在空中盤旋》,理性與感性並陳,成熟與青春對望,歲月的流逝帶出簡淨的詩意,編舞家楊桂娟說,「我想用這支舞,找到自己對極簡的定義。」

格拉斯的理性考驗

在創作《微笑飛了!在空中盤旋》之前,楊桂娟恐怕未曾想過,作曲家菲力普.格拉斯著名的極簡主義風格,竟成了她這一年的重大題目。

她一向喜歡格拉斯的音樂,而格拉斯一句關於創作靈感的陳述–我創作音樂就好像是感受到地底下河流的存在,卻不知道其源頭和通往哪裡?–更直接演變為楊桂娟此次創作的觸媒。

循著這句話,她思索自己過往的創作驅動,總是從情感出發,那麼,這一次何不向極簡音樂的理性取經,以理性解構處理格拉斯的音樂,作為自己向心儀音樂家的致敬方式?

「可是當我越想這樣做,越發現這樣不對」,不斷拋下情感朝理性靠近,卻對創作失去了感覺,楊桂娟體會,自己終不能違背直覺創作。

於是,保留解構音樂的概念(楊桂娟且強調,自己近年作品多由自己主導音樂,是想訓練自己對音樂與舞蹈本質的敏銳度),也繼續探尋自己對「極簡」的思考,但 她也回到習慣中,與舞者共同發展、取材生活經驗。舞者給出自己生命難忘的時刻,她則順著時間之流,整理自己面臨晚年的心境。

與紐約傳奇華人女舞者合作

組合語言舞團經常與客席編舞家合作,這回楊桂娟也邀請了旅美的中國舞者侯瑩加入創作陣容。侯瑩是近年在紐約舞壇的一則傳奇,從民族舞轉往現代舞發展,數年 前亦曾隨廣東現代舞團來台演出。旅美後與中國編舞家沈偉合作,她精準的舞技,揉合中西方的身體特色,曾讓紐約時報譽為「年度最佳女舞者」。

楊桂娟認為,侯瑩成熟的肢體與氣韻,勢必以迥異於年輕舞者的姿態存在於舞台上,甚至是作為她投射自我心境的象徵。儘管如何投射、怎樣對應,兩人還在嘗試不同的表現方式,但那只侯瑩蜷身其間的箱子,從有到空無,恰恰解釋了楊桂娟心中的極簡。

「我已五十二歲,創作跟我生命關聯這麼久,也一直把創作當成修行,或說修性。我有沒有可能藉創作找到自己定義的,嚴格說不是『極簡』,而是『簡潔』?」這 不僅關乎創作,也是生命的追尋。舞到最後,無人空台上的一只空箱,看似虛空,卻包容了一切,「應該說是我的希望吧」,楊桂娟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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