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 薛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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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這個以2001年911事件為模板的劇本時，腦海冒起好些畫面，比如我稀薄的記憶裡彷彿有過這些閱讀印象：法國已逝的社會學家波德里亞（Jean Baudrillard）評價這些阿拉伯世界份子是以自殺赴死破壞象徵體系，突出世界強權的脆弱；反全球化運動健將娜歐蜜‧克萊恩（Naomi Klein）會說，這起舉世矚目的災難，讓美國可以再次借力使力，在國內散佈恐懼，運使慣用的震撼療法，再尋資本商機；更有不在少數的知識份子亦藉此表述美國霸權的陰沉心態，抑或藝術界調侃的，沒有比撞毀當刻的畫面更偉大的錄像藝術云云。
回到劇本本身，後附的法國戲劇界討論此劇的談話摘要，有人評論，「劇本不再單純地預示災難，而是已身陷其中」（p,57），這句話拿來對應文本結構──裡面的眾多角色，包括往生者、倖存者、劫持者（我不想使用「恐怖份子」來形容這群自殺者）、航管、記者，乃至布希和賓拉登，還有提點情節發展的歌隊等，都都是交雜現身／聲，（人物或時間的）視點不斷變換的。認為這個劇本是「對這一天所發生事件的模仿」的創作者，讓混亂的眾聲堆積出層層疊疊的對話結構，或許正是把自己放在一旦「身陷其中」的想像裡，事件當下的人，只會感到一片混亂而已，像是「記者」的一段台詞：
在這一片混亂當中
夾雜著鎮靜與騷亂
還有很多不知所措
我猜，這戲在法國上演時，最令人發噱又引人深思的，應該是收尾的賓拉登與布希對話，前者將此宣稱為一場秉持穆斯林信仰觀的戰爭，後者自詡和平自由的強權，阿富汗的好友，反擊塔利班政權，不會退縮與失敗。節錄一段對話：
布希：哪怕恐怖份子竭盡全力
隱藏得再深
塔利班總有一天要清還
今天的滔天罪行
賓拉登：美國從北到南從東到西
都被恐懼扼制了
布希：我們軍事行動的戰略目標
就是在極大範圍內
展開全方位的圍剿
賓拉登：這就是萬能的主
讓美國開始感受到的滋味
布希：以便把他們從兔子洞裡
趕出來
最終走向正義的審判庭
賓拉登：而這只是美國強加於他人的
痛苦的點滴寫照
布希：同時
白色恐怖下的阿富汗人民
將領略到美國的慷慨
賓拉登：主將毀滅美國的莊嚴使命
交給了一個穆斯林的精英團
布希：我們在進行軍事攻擊的同時
也將空投一些食物
賓拉登：但願主給他們在天堂留了
一個尊位
布希：美利堅聯邦是阿富汗人民的朋友
賓拉登：而全世界陷入了
最大的混亂狀態
叛徒與虛偽四處為奸
布希：我們是全世界近十億
穆斯林教徒的朋友
但我自己喜歡的，是最後劇作家讓一位職務應該是金融公司秘書的年輕女人發聲，911事件當天，因為丈夫生病而為是否難得的請一天而猶豫的她，原本擔心著當天要召開的一次關乎70億美元的重要談判會議，直到丈夫百般懇求，並要她照照鏡子看看自己蒼白臉蛋的時候，她才說，好吧。
劇作：11 September 2011
作者：米歇爾‧維纳威爾（Michel Vinaver）
出版：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10.11）